楔子
蘇州城秦家大戶,世世代代以「經營酒樓、開墾山林、掏洗金沙、掌理當鋪」為業,儼然成為當地首富。
然秦老爺子秦懷佑辛苦了大半輩子,獨子、媳婦卻早亡,幸好留下了聰穎的四個孫子陪伴于側。但年過七十的他身子骨已大不如前,近半年幾乎是天天躺在床上休養,讓四位少爺憂心不已。
這陣子以來,一直食欲不振的他經常喃喃念著、想著幾道「家鄉點心」,雖然請來蘇州城所有大廚來府中料理,仍做不出秦懷佑想要的味道。當然,這並非廚師們的手藝不精,而是他們已有自成一派的調理風味,要揣摩老爺子心中的味道,著實不易。
于是秦老爺突發奇想,點了家中四名小婢,命她們從他的描述中做出他想要的口味,並由他的四個孫子各自負責一位,一個月後便要親自品嘗結果。
四名小婢當中,只要點心做得令他滿意,便獲得自由之身,此外再加贈千兩銀子;而負責該奴婢的少爺也將有三個月的長假,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完全不干涉。
為此,四位少爺也興致勃勃。
畢竟可以看見他老人家恢復精神,身體好轉,他們是再開心不過;而且一旦做出滿足爺爺口味的點心,就有三個月長假可放,可說是一舉兩得。
只是,四名小婢究竟誰的手藝可以得到秦老爺子的青睞?又是哪位公子可以偷得這近百天的空閑呢?
第一章
柳露水在溪畔洗衣裳,她一手拿著木敲在石塊上用力拍打衣裳,還不時仰首看著天上熾烈的日陽,鬢邊汗水直流,一點兒都感受不到近秋的舒爽。
跋緊將衣裳沖洗干淨,她拎著裝滿衣裳的竹籃返回秦府,途中突見一名男子站在她面前。
「阿三!」她趕緊將他帶到較偏僻的角落,就怕被其他洗衣女瞧見,「你怎麼來了?不怕被人發現?」
「小姐,是少爺要我來找你。」阿三拱手道。
「我哥?有事嗎?」柳露水面露驚慌。
「他只囑咐我,提醒你千萬得小心點。」
「小心?什麼意思?」娟秀的細眉一蹙,她隨即睜大眸子,急促地追問︰「是關于秦府?」
「對,好像秦府已經注意到咱們柳家了。」他從腰袋中抽出一封信柬,「對了,這是少爺讓我交給你的。」
「好,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吧!」眼看四下無人,柳露水偷偷將信塞進衣襟內,小聲說道︰「下次要見我別挑這時間,晌午通常是婢女們洗衣的時候,來來往往人可多著呢!」
「我知道了,真抱歉,帶給小姐麻煩。」阿三帶著歉意。
「下次注意點就行。對了,我哥就麻煩你照顧了。」柳露水自小便是柳府的掌上明珠,若不是為報父仇,她也不會離開家。
「這個還請小姐放心,我阿三一定會保護少爺。」
「好,那就不多說了,你快走吧!」直見阿三走遠後,她才提著竹籃從暗處走出來。
就在她步進秦府的當口,遠遠地便瞧見四少爺秦振沙朝她走來。
柳露水先是一怔,因為她入府這兩個月來,還是頭一次與四少爺單獨打照面,尤其發現他此時看她的眼神帶著犀銳,更在她內心激起不安的顫栗。
「四少爺好。」她故作鎮定地曲膝請安。
「你叫什麼名字?」他望著她的目光未曾稍移。
「婢女姓柳,柳露水。」好可怕的感覺,仿佛她做了什麼虧心事!她斂下眼,不敢面對他。
「柳露水……」他沉吟了會兒,「原來就是你。」
一股詭異的氣氛直在她周遭蔓延,她不懂他為何要喃念她的名字,好像他要找的人就是她。
罷剛阿三說秦府已經開始注意柳家,該不會連她也懷疑了?問題是,這世上這麼多姓柳的,他怎會注意到她?
「好,我知道了。」
又望了她一眼後,他便朝外頭走去,可是那些話已經搞得她思緒凌亂。她立即放下竹籃,追上他,「四少爺……」
「有事嗎?」
「我想知道……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得問清楚,如果他真察覺什麼,她得做出防範呀!
「你去問問管家吧!」
「慶伯?」她不懂,什麼事會和慶伯有關?
發現她直跟著他走出府外,秦振沙于是旋身睨著她,「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別再跟著我。」
「哦!是。」柳露水止住腳步,望著他朝前慢慢走遠。
雖然她來到秦府的時間不長,但為了復仇,對秦府的四位少爺都有了些了解──
大少爺秦司傲個性沉穩,卻個性風流;二少爺秦喬易率直磊落,在工作上極為盡職;三少爺秦非凱終日抱著酒壇度日,听說是受了最愛的女人死去的打擊。
唯獨四少爺秦振沙,渾身像團謎,不管她如何打听,都無法得知他的個性。
尤其是他那雙眼,炯迫似箭,只要一與他對上,那目光就像要穿透她的心,令她莫名膽顫哪!
她還是先去問問慶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一個人在這兒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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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振沙離開秦府後,便加快腳步往目的地而去,像是刻意回避或閃躲他人的注意,直到一處暗巷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步入一間不起眼的木屋。
「四少爺,你來了。」屋里的人見他到來,立即將門開啟一道縫,瞧了瞧外頭,確定是否被人跟蹤。
「放心,我一路上都有提防著。」他坐進椅中,眯眼問道︰「事情調查得如何?可有任何結果?」
「費師父應該是死在柳子健的手里。」在場的江森憤懣地敲了下木桌,「他居然連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都不放過!」
「得十成十確定才成。」秦振沙不希望弄錯對象,否則萬一弄巧成拙,導致他們的行動與身分曝了光可就麻煩了。
「雖然還沒確定,但我相信就是他。」江森上前補充,「他父親柳冀是司馬天義的好友,如今更成為他的親信,如果他們知道咱們‘擒私黨’有意針對他調查,會坐以待斃嗎?」
瞧他說得全身發抖,秦振沙出聲安撫,「別激動,我知道費師父對我們而言是多麼重要,但這事還是得經過仔細調查。」
「是的,我一定會拿到證據。」
「如果真是柳家所為,就表示我們也不安全了。這麼一來想將司馬天義拉下來的行動也將愈來愈困難,你們還要堅持下去嗎?」
「當然,難道真要讓司馬天義繼續囂張橫行?」方越揚也用激憤的口吻回道。
「那我懂了,不過司馬天義目前的身分是丞相,對付他就得抱著必死的決心,你們得有心理準備。」
原本帶領他們行動的費師父已被暗殺,秦振沙自然而然的接手。在秦府他雖然過著富裕的生活,但是向來對貪贓枉法的官吏相當不屑,因而從十五歲起便暗地加入擒私黨。
費師父對于他們而言可說是亦師亦父,尤其他更是傳授秦振沙武藝的師父,兩人的感情情同父子呀!
他的死,著實在他心中造成莫大沖擊。
「那是當然,只是……你身為秦府四少爺,又是我們的主子,如果你發生什麼事可就不妙,危險的工作就讓咱們去吧!」方越揚知道只要有出生入死的機會,秦振沙總是當仁不讓,倒是讓他們非常憂心。
「大家的命都一樣寶貴,以後別再這麼說。」這輩子他最厭惡的就是自己的身分,有種被困住的感覺。
如今,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爺爺,他不希望讓他老人家為他難過、擔心,于是他加入擒私黨的事完全不敢讓他知曉,就連三位兄長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