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身上的瘀傷也很嚴重,待會兒最好照個X光,好確定一不是否有傷及骨頭。」醫生一邊寫著驗傷單,一邊說。
「不用了,我只是全身酸疼而已,休息幾天就會好了。」她站起身,只想趕緊離開,就怕再待下去,會被他挖出更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等等。」果然,醫生又喊住她。
「已經沒事了吧?我也上了藥,應該可以回去了。」她並沒打算坐下來。
「妳經常被打嗎?」醫生突然說出的這句話不但震住了她,也同樣讓陸璽的眸心緊緊瞇了起來。
「妳身上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舊傷。」醫生又說。
「我男友就是這樣,心情不好就喜歡玩拳頭,昨天我不過跟他提出分手,他又動手了。」她只好繼續扯謊了。
「實在弄不明白現在年輕人在想些什麼,好的時候可以難分難舍,一旦出了問題就拳頭相向。」听醫生的口氣好像是看多了。
筱寅只好干笑地點點頭,「就是嘛!還好已經分手了,終于解月兌了。」
「這樣最好,不過我還是希望妳能照個片子。」他又填了張檢驗單,「X光室在一一樓。」
拿著它,她無奈地問︰「一定要照嗎?」
「這樣我才能對癥下藥。」
「林伯伯,我會帶她去照的。」見她拖拖拉拉,向來分秒必爭的陸璽實在看不下去,便替她說了。
筱寅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叨念著,「你還真閑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遇上妳之後,我就變成閑人了。」他勾起嘴角,語意中半帶挖苦,「平常我可是忙得不可開交。」
「什麼?你的意思是指我害了你了?那你不用管我呀!我本來就沒打算來看傷、驗傷,是你雞婆。」她鼓著腮,嘴里直嘀咕著。
他眼底揚起火花,低沉的嗓音微微揚起,「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不識好歹的女人。」
「你說我不識好歹?!」筱寅拔高聲音,虧她剛剛還被他的偽裝給騙了,原來他的溫柔全是假的,只是閑來無事找她尋開心而已。
愈想愈氣,她最後一言不發地拿起皮包、帽子、眼鏡,轉身就要離開診間。
「妳給我回來。」陸璽用力把她給逮了回來,「給我坐下,仔細听林伯伯怎麼說。」
林老醫生見了,十分驚奇,他從年輕時便是陸家的家庭醫師,更可說是看著陸璽長大的,可從沒見他失去冷靜的模樣。
最後,他忍不住笑了出來,「陸璽,想吵架的話,我可以找間空病房。」
「林伯伯!」陸璽微微愣住,猛然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走,去照X光。」拿了桌上的單子,他便將筱寅給帶出去。
她見他沉著張臉不說話,這才冷靜下來,反省自己,「對不起,我的態度也不對,只是我不太喜歡讓別人限制行動。」
「我想妳說得對,是我太多事了。」他深吸了口氣,淡淡逸出這句話。
到了二樓,他指著前面那間房間,「這里應該就是X光室了,妳進去吧!我到那邊的休息區打通電話。」這里都是儀器設備,不方便他用手機。
筱寅點點頭,「好,你去忙。」說完,她便自行走了進去。
約莫十幾分鐘後,她已經照好X光,走出外頭沒看見陸璽的人影,只好走向他剛剛前往的方向。遠遠地,她看見他就站在窗邊,借著手機非常忙碌地交代著公事,嘴里還不時數落著對方辦事效率太低,好像恨不得自己能趕緊回到公司解決一切問題。
直到他掛斷手機之前,她都沒上前打擾他,僅靜默地坐在一旁。
彷佛過了好久、好久,陸璽終于交代好一切,一回頭竟詫異地看見她就坐在旁邊。
「妳出來多久了?」
「有陣子了。」她抬起臉,隔了會兒才說,「你回去吧!結果我自己留下來看就行了,現在我才知道你有多忙。」
見她苦笑的模樣,本來被她激得一肚子火的陸璽這才降了溫,「我剛剛已經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出去了,不差這點時間,除非妳真認為我讓妳煩悶、受不了,這就另當別論了。」
對她,他為何會有這種莫名的關心,他也不明白,也沒空弄清楚,但他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對方的冷。
「怎麼會呢?事實上你的關心讓我很……很感動,只是有點不習慣,這才會說出那些話,你不在意是最好了。」她垂著小臉,強裝堅強多年,第一次表現出如此軟弱的一面。
他瞇起眸望著她良久,發覺她先是被所謂的「男朋友」惡扁,現在又一副像是缺少溫暖的神情,通常這樣的女孩的生長環境都不太理想。于是他又問︰「妳的家庭是不是……經濟不太好?」
「嗄?」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坦白說,她有點小震驚。
「對不起,如果我說錯了--」
「不,你沒說錯。」她也不知為什麼,突然開口騙他,「我的生活環境並不好,缺了許多東西。」
說是騙也不盡然,雖然經濟充裕,但是在精神上卻貧乏得可以。
或許,她是想用這種「平凡」的身分與他認識,不想讓他知道她有個擁有一個證券集團的父親。
他點點頭,「如果妳有需要的話……」
「我什麼都不需要,承認自己環境不好並不是要向你索求什麼,你這麼說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她微蹙起眉。
陸璽望著她激烈的反應,「我沒這意思。」
她搖搖頭,突然說︰「我就快畢業了,如果你願意的話,等我畢業後,給我一份工作,可以嗎?」
筱寅知道自己一畢業一定會被父親拉去公司上班,她實在不想也不願,也唯有如此,才能徹底逃離開「施」家給她的桎梏。
陸璽微瞇起眸,轉首望著她,「妳決定了?」
「嗯,我決定了,那你願不願意呢?」筱寅抬起小臉,那雙向來迷惑他的大眼此刻只剩下紅腫和黑青,讓他又一次難以遏抑地想找下手的人回他幾拳。
「我可以答應妳,但妳也得答應我一件事。」他于是說。
「什麼事?」
「告訴我,到底是誰把妳揍成這樣?」他的臉色沉斂,拳頭已經握起。
她眸光怔茫地望著他,久久竟逸出一絲笑容。「你該不會是想替我報仇吧?」
「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哪個男人這麼不像男人。」從他凝斂的表情還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我絕不會說的。」再怎麼說他也是她哥哥,這種事被傳揚出去總是難听,再說如果說了豈不等于表明了她是施守義的女兒。
「都已經這麼嚴重了,妳還這麼維護他?」他似乎已信了她的話。
「不是維護,只是不想再有交集。」她聳聳肩,笑得很無所謂。
「那就隨便妳了。」
「那你到底肯不肯收留我這個沒有工作經驗的新鮮人?」她轉向他,「是你一路上執意要幫我,現在是我真正需要你幫忙的時候。」
「妳還真會說話。」他撇撇嘴,但依舊沒松口肯不肯。
她定定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大膽下斷言,「你會的。」
「什麼?」他眉輕鎖。
「我說你絕對會幫我,因為你……已經為我著迷了。」說到這兒,她自信的小臉上已漾出得意的笑容。
陸璽卻像是听到天方夜譚般大笑,「妳還真敢說,喂,妳知不知道『馬不知臉長』的那匹馬長得什麼樣?」
「什麼樣?」她瞪著他問。
「妳去照照鏡子。」說完,他故意忽略她那雙怨懟加憤懣的目光,走進檢驗室,「我去看看結果出來了沒。」
筱寅被損得滿心不悅,立即揚聲喊道︰「陸璽,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