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巾覆面的盼盼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不用是嗎?」響玉猜測。
她又點點頭。
「好,那我跟姑爺說去。」響玉輕嘆了聲,這聲嘆息卻不敢讓跟在一旁的喜娘听見,就怕這秘密被傳開,那時就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樣的局面了。
響玉報告之後,藺祁騎著白駒過來,彬彬有禮地輕聲說︰「娘子,真不累嗎?我是不像我義兄有別館可歇息,但是可以前往客棧梳洗一下,會舒服些。」
等了半晌,仍不見她回音,他不禁笑了笑,「娘子,不必這麼緊張,只差一道拜堂的程序,咱們就是夫妻了。」
「夫妻」二字再度讓盼盼怔然,她想,她可以過這樣的生活嗎?當自己的相公知道她的怪異之處時,會不會遺棄她或休了她?
或是她該聰明地先行溜人呢?
但上回大姊芊芊回娘家時曾告訴她一段小插曲──就在芊芊成親當晚,她臨時想到了一個「尿遁法」,只可惜一點都不管用,才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被逮了回去,還被整得很慘……
很慘?!是怎麼個慘法芊芊卻怎麼也不肯說,還垂著腦袋、紅透了小臉,該不會是大姊夫對她行了家法?
想想連活潑好動的大姊都逃不過被逮的命運,何況是她呢?她才不要被人給打昏扛回去,或扔回娘家,讓爹娘丟臉。這輩子她已經夠煩勞雙親了,如今出嫁了又怎能不顧他們的顏面?
唉……千思萬想,為何就是想不出個好法子?
尤其是她畏懼的「家法」……就不知藺家的家法是啥?鞭刑還是棍刑?
「娘子……娘子……」藺祁在外頭喊了半天,但陷于沉思的盼盼壓根沒听見,在她應都不應一聲的情況下,他心一急就把布簾給掀了起來。
「娘子!」盼盼腦子正在想著「家法」二字,恰巧被他這麼近距離的一喊,全身都疼了起來。
「別打我……」她恍神地喊著,突然喉頭突生的痛楚讓她煞住口。
「打妳!我疼妳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打妳呢?」藺祁抿唇一笑。
想想,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她開口對他說話,沒想到居然是她誤以為他會打她,這誤會可大了!
她深吸了口氣,怯柔地往里一挪,似乎挺怕他太靠近自己。這男人一出現就表現得忒大膽,以後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走……」她勉強說。
「妳要我走?」
盼盼點點頭。
「害臊?」他勾起嘴角,笑得恣意,接著便壓低聲說︰「都是夫妻了,用不著不好意思,洞房花燭夜時,我們將有更親密的事要做呢!」
啊!她倒抽口氣,神情恍然……他說的親密事兒她知道,娘在前兩天便一點一滴的告訴了她,她當時听了只覺得不可思議,還帶著一絲絲羞怯,可沒想到從他嘴里听來竟會這麼可怕。
「走開。」這次她加重音量了。
「我知道妳文靜、優柔,但我已經是妳夫君了,能不能不要拒人與千里之外,多和我說幾句話?」他騎在白駒上,一手拎著轎簾說話。
她別開臉看向窗外。
「唉……看來我只好慢慢想法子讓妳多貼近我了。」放下轎簾,他這才馭馬離開。
盼盼垂下小臉,壓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或做什麼,只能嘆息自己的無助,幻想自己的未來。
她當真就這樣嫁入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人家,為人媳,孝敬不認識的長輩,供奉與她完全無血緣關系的祖先?這事為何怎麼想來都是一團亂呢?
「二小姐,姑爺方才說了,還是前往客棧休息一晚。」
響玉的聲音就好像判了她的刑!今晚就得在客棧安歇了?那……那所謂的「洞房花燭夜」也在今晚嗎?
「呃──」她一急,想說的話更說不出口了。
「您有話想對響玉說嗎?」那太好了,她真怕二小姐嫁到別人家里,仍像只悶葫蘆,這樣要如何和別人打成一片?
「我……不想。」她慢慢說道。
「什麼?您說您不想洞房?」響玉頓時吃了個梗子,張嘴結舌地說不出第二句話來了。
盼盼點點頭,「對。」
「這怎麼成呢?哪有人成親不洞房的?!」瞧響玉那啼笑皆非的模樣,盼盼已知道自己說了什麼笑話。
別說她不依了,就算爹娘知道了也一定會數落她一頓,罵她不懂婦德、家規。天,為何她的未來會這麼淒涼?
「二小姐,您就別慌了,快到客棧,一切都將順其自然的。」響玉雖然也是閨女,可多多少少听過街坊或僕人房的大嬸們彼此開玩笑的內容,都挺讓人臉紅心跳的。
盼盼就此靜默不語,只能等待,那感覺就像要上斷頭台,反正伸頭縮頭一刀都得死,那就早死早超生吧!
一路上馬車直蹬跳著,就跟她七上八下的心情相互輝映,不知何時才是平息的時候?
第二章
終于來到了「藺家莊」。
傳聞藺家莊乃江南第一書香世家,看來一點兒也不假,越靠近這兒,周遭的房舍就越雅致。
進門時,盼盼因好奇微掀紅帕和轎簾,望著門口兩側的石刻對聯,不……應該是對「酒聯」,將酒聯掛在大門外雖算不上不奇怪,但也別樹一格。
翹首仰仙蹤,白也仙,林也仙,蘇也仙,我今買醉湖山里,非仙也仙;
及時行樂地,春亦樂,夏亦樂,秋亦樂,冬來尋詩風雪中,不樂亦樂。
字跡蒼勁有力,不像是石匠所為,那一氣呵成的霸氣,卻不失刻畫入微的細膩。
而藺祁此刻心中所想的就沒有盼盼這麼繁復了,說穿了也就是「三聲無奈」四個字。
想起昨晚在客棧歇息時,盼盼居然偷偷將房門反鎖,讓他一整夜不得其門而人。若憑他的功夫要闖入根本不是難事,但就怕嚇壞她這個膽小的妻子。又不好離開房門,深怕被下人們撞見,只好杵在門口一夜,就只為等她良心發現。
沒想到她還真狠心,直到今早響玉來敲門時,才將房門打開。然而她依舊身著霞帔,頭頂著鳳冠,連紅絲帕都沒歪掉,他這才知道他的小娘子也一夜未眠!
唉……見她這樣,他心疼都來不及了,哪還有心去怪她,只能怪自己不夠溫柔體貼吧!才會將他的小娘子給嚇得將他關在外頭。
「新郎倌和新娘子回來了……」眾多下人們熱熱鬧鬧地喊著。
喜娘則負責將盼盼扶進前廳拜堂,由于藺祁的雙親早逝,如今坐在高堂大位的,是他大老遠從南方請來的大伯父藺洋以及爹娘牌位。
盼盼一連累了兩天,這條路走來搖搖晃晃,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過這惱人的繁文耨節。
但今晚可沒昨天這麼順利,喜娘和響玉知道她害怕洞房,拜完堂後就待在房里頭陪伴著她,就是為防止她再一次鎖門。
而藺祁也因為這回有人幫他盯著,才可放心地與親朋好友們歡笑共飲。
本來身為義兄的海上飄理當攜妻前來,但芊芊適逢孕吐期,只要一坐馬車就吐慘了,海上飄沒辦法,只好下達禁足令,逼著她不得前往參加盼盼與藺祁的大婚之喜。為此小兩口還鬧了好一陣子別扭呢!
而他也只好留在府中陪伴他這位搗亂嬌妻,不要因為一個不舒服又在府中做出翻天覆地的事來。
因此,盼盼一直等不到大姊到來,一顆心直拎著,還以為沒有人理她了。
「新郎倌來了。」喜娘眼尖的瞧見藺祁正徐徐走來。
「交杯酒就擱在桌上,新郎新娘請用吧!」喜娘先將她的任務完成,趕緊將兩杯酒交給他們。
可就在藺祁將酒杯交到盼盼手上時,竟發現她在發抖。他心疼地柔聲安撫,「娘子別害怕,我又不會吃了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