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貧血了?」她不信。
貧血!他微愣了一會兒,繼而想起他剛才進門時瞎掰的理由。
「或許吧!」
「什麼沒什麼又或許的,你這樣叫我怎能放得下心!」她板起臉,似水的瞳眸中隱約有著一絲不安。
「荃荃,別大驚小敝,我真的沒事。」他牽強的一笑說。
「你還說我大驚小敝,你看你……」她忙不迭地擦著他額際的冷汗。
「怎麼,殷老弟不舒服?」孫樵眼神犀利的望著他,口氣中有著陰寒的涼意。
唉!這個荃荃簡直在幫倒忙嘛!
「沒有的事,這腸旺火鍋辣的太過癮了,吃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他佯裝拭淚的同時,也拭去他臉上明顯的汗珠。
孫樵微微的撇唇一笑,露出了奸詐的魚尾紋,「好吃就多吃點。」
他看出來了!殷堯知道他一定看出些什麼,憑他在道上混了幾十年的經驗,若說他真的還是一無所覺,殷堯死都不會相信。
但發覺了又怎麼樣,在他還無所行動之前,殷堯也只好硬著頭皮死撐下去。
他微微頷首,繼續扒著手中的飯粒。
荃荃看在眼底,著實于心不忍,他明明就是不舒服,又何必要逞強呢!她也知道伯父平日雖嚴厲且不苟言笑,但還不至于那麼「鴨霸」不講理吧!
于是,她昂起下巴,以一個救世主的姿態出現。「伯父,讓殷堯回去休息吧!」
「休息!他好好的在吃飯,干嘛要急著回去,小倆口想親熱也得看時候呀!」
「我又不是那個意思……」紅暈不自主地染上了荃荃的雙頰。
殷堯此刻在胸中劃了個十字架,祈求上帝的保佑,免得這小妮子老是亂場。
被她一鬧,但願他還能活著出去,善哉,善哉……(十字架配善哉,什麼跟什麼嘛!)
「荃荃!」他凝睞了她一眼,給她個警告的眼神。
荃荃也回了他一眼——狗咬呂洞賓。
「你們倆一會兒細聲低語,一會兒眉來眼去,眼里還有我這個伯父嗎?」孫樵搖搖頭,「你們去玩吧!別顧著我,我也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孫樵站起身,伸出那只「暗藏玄機」的右手,「殷老弟,今天招待不周,可別介意呀!」
殷堯全神貫注的看著它,告訴自己他的考驗來了。
他也伸出自己的右手,一雙眼楮正凝聚會神的直視著對方,兩人手上的力道正慢慢加強中。
丙然,孫樵已懷疑他就是昨晚的夜闖者!
慢慢地,孫樵眼上灰白的眉毛已漸漸豎立了起來,鬢邊的白發也因使力的緣故而呈現上揚的狀態。
而殷堯的情況可糟了,他知道他的傷口已裂開,鮮血也汨汨流了出來,只不過之搴包扎的功夫實在是無可挑剔,讓他撐過了這最危急的一刻。
「我畢竟是老了,敵不過你們年輕人。」孫樵糾結的眉慢慢舒緩了下來,他甘拜下風。
「哪里,您真可謂是老當益壯!」殷堯強顏歡笑。
「是嗎?我們倆別在這兒褒來夸去的,你瞧卡蘿早已等不及了,嘴已翹了三寸高,你們去玩吧!」他雙目深邃的盯視了他一會兒才說道。
「那麼伯父,我這就告辭了。」殷堯蓄意漠視孫樵臉上那詭譎的笑容,逕自帶著荃荃離開了松樵園。
一進入車內,殷堯加緊速度一直往市區行駛,直到安全距離以外,他才忍俊不住停下車撫著手臂,將陣陣痛楚的申吟硬往肚子里吞。
「堯,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啊!」一點鮮紅的血滴在荃荃粉白的裙擺上,讓她頓時驚呼出聲。「你的手……」
「我不能開車了,荃荃,我需要你的幫忙。」他咬著牙挪出駕駛座,「帶我回‘茶當酒’,要快!」
「好……」她慌亂的抹了把滿臉的淚痕,也不知它們是何時盈滿她整張容顏。
她懂了,他絕不僅是個台灣來的年輕人,也不只是個企業總裁那麼簡單的身份,在伯父身邊十幾年了,什麼樣的人她沒見過,伯父當年誤入歧途,一定干下不少壞事,否則,找他報仇的人怎麼那麼多,就連他也是……
「昨晚那個偷兒就是你對吧!」
殷堯嚴肅的望了她一眼,臉上有著恍惚的笑意,「你很聰明。」
「這麼說你追我也是有目的的?更是有計劃的和我認識?」淒涼感漸漸浮上她的心頭。
「如果我說我毫無預謀的想認識你,也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你,你相信嗎?」雖然他已逐漸虛月兌,但目光還是那麼熾熱。
「堯,你還好吧?」她不斷地加快速度,就怕他會熬不過去。
回答她的只是一絲淺淺的呼吸聲,荃荃余光一瞥,卻見他倚著玻璃窗,完全的不醒人事。
她猛然煞住車,拍著他的面頰,「堯,殷堯,你醒醒,你怎麼了?你的手臂真的那麼疼嗎?」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他傷的有多重,剛才伯父那臨別一握分明就是想試探他,也就因為他使勁掩飾的關系,而讓傷勢更加惡化。
天,是她害他的,若不是為了她,他可以不必來赴這場約會,尤其在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的時候。
「嘰!」一輛轎車突地停在她身側,她下意識里只有一個念頭——保護殷堯。
荃荃死命地摟著他,不在乎他的血染上了她的臉、她的衣,就是絕不能讓伯父傷了他。
她不懂,既然伯父已改邪歸正,為什麼殷堯還要調查他?她更納悶伯父最近的行蹤和交往的朋友都出奇詭異,就連他公司的業務經理麥可也是形蹤不定。一大堆匪夷所思的答案,她該從何尋起?
「孫小姐!」不是伯父的人,因為他們不會這麼叫她。
她倏然回過頭,看見從那扇車門走出了兩個英俊魁梧的男子,其中一個她認識,是「茶當酒」的男主人。
達爾和之搴一直在松樵園外守候著,因里面完全寂靜無聲,直到剛剛殷堯和荃荃出來,他們還以為一切OK呢!誰曉得此刻見到殷堯,竟是這麼驚心動魄的模樣。
「沈大哥。」見了他,荃荃整個緊繃的情緒全都松懈下來,她無助的看著他,「殷堯他——」
「我知道,快送他回去,我來開車吧!」達爾將殷堯抱至後座讓荃荃照顧他,由他和之搴開車返回。
一路上,荃荃細心的為殷堯拭著血和汗,不斷在他耳邊輕訴︰「堯,為了我,你要撐下去。」
就在殷堯的車子剛離去之際,松樵園立刻多出了個人影,原來是麥可。
「喬治,你覺得他可疑嗎?」喬治是孫樵的英文名字。
「有點疑問,但不是很確定,若他真是昨晚的潛入者,那他的毅力是不容忽視的。」
「怎麼說?」
「你想想看,被紅外線掃傷手臂,還能敵得過我的臂力,這不是毅力是什麼?若
他真是來調查我們的,那表示我們這次的對手很強。」孫樵的眉毛不自覺的皺了一下。
「那該怎麼辦?豈不是遇上高手了。」麥可驚呼出來。
「別緊張,我可以利用荃荃來絆住他,我看得出荃荃在他心中頗有份量的。」孫樵老奸巨猾的想。
「這倒是個好主意,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你放心,活了五十幾歲還斗不過一個二十幾歲的渾小子,這笑話豈不是鬧大了。」他胸有成竹的凝視著前方。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走,進去喝一杯吧!」
麥可釋然的一笑走進了屋內,卻忽略了孫樵臉上一閃而逝的憂慮。
荃荃窩在「茶當酒」的地下密室一角,靜靜看著之搴為殷堯處理著傷口,血淋淋的一塊肉爛在上頭,看得她心中一陣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