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魂不守舍的,在想什麼?」伊蘭端了碗燕窩進他書房,見他桌上成疊的帳單一張也沒批,每當這種情形發生,一定是又有什麼事困擾著他,而她每次詢問,他總是支吾其詞或轉移話題。
有什麼秘密嗎?為何要隱瞞她?真讓她匪夷所思。
「沒什麼。」
伊蘭嘟起小嘴暗忖,她就知道,又是這句話。
「怎麼了,不高興啦?」諸葛駿點了下她的鼻尖,調笑道。
「你還說,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她端起架子,正經八百的問他。
坦白說,他倆在婚後幾乎從沒發生過口角,伊蘭何嘗不願意與他相知相守一輩子,只是她不希望她只是個形式上的妻子,對諸葛駿而言,她要自己是個能了解他、扶持他的女人,而不是像現在只當個好看的花瓶。
他輕捏著她柔女敕的臂膀,啼笑皆非的問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笑的問題,我不把你當妻子,那當什麼?」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什麼事都瞞著我,都不肯讓我為你分憂解勞,是不是不信任我,是不是還懷疑我嫁給你的誠意?」
她泫然欲泣的雙眸,惹得諸葛駿一陣心痛,他何嘗不願與她一同經歷任何事情,包括喜包括憂呢!
可是他能說嗎?又能怎麼說?難道就這麼告訴她,他娶了她已犯了大唐法令的唯一死罪!大江南北他沖鋒陷陣多少回,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他唯一擔心的就只有她呀!
他就是太了解她了,深怕事情一吐露出來,她就會離開他,他怎能受得了失去她的煎熬呢!
「真該死!我真的那麼差勁嗎?伊蘭,你听我說,我百分之百的信任你,但很多事我不想讓你操心,你懂嗎?」
「我願意和你一塊兒煩惱,一塊歡笑,告訴我好嗎?」她的表情泛著期待的光彩。
「好吧!我告訴你,剛才我接到楊秦懋的傳書,他指出絲路最近出現不少盜匪,造成商旅的驚慌,他一個人無法擺平。」諸葛駿為了安撫她,只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她。
但不可諱言的,這件事也是目前他最擔憂的。
「那你快去看看呀!」伊蘭也跟著著急起來。
「可是你……」
「又是我,不要讓我當罪人好嗎?而且絲路並不遠,你當天就可趕回來了嘛!」她熠熠生輝的眸子,的確帶給諸葛駿極大的鼓舞。
「那你自己可要多小心。」他不放心地再次提醒她。
「會的,不就才一、兩天的光景嗎?那你準備幾時動身?」她企圖安撫他不安的心。
「午時楊秦懋就會回坊,到時候我再走。」他謹慎思考後,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也好,剩下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我正好可以為你準備些東西。」伊蘭轉身急欲著手準備。
「慢點,你怎麼那麼急著趕我走!不怕我難過。」他牛撒嬌半曖昧的說。
「才怪,我怎會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麼?其實心神不定的你,根本掩飾不了你的擔心及急欲趕去看看的念頭,然而又顧慮到我的安危,所以不得已才硬逼著自己待了下來,對不?」她拋給他一個了然于心的眼色。
諸葛駿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促狹道︰「什麼都瞞不過你,看我以後還怎麼混!」
「以後不準再拿我當成推諉責任的借口,我可會生氣的!」她沒好氣的說。
「是,我的老婆,但你的安危我永遠都會視為最重要的。」他雖輕笑,但一臉鄭重。
伊蘭心滿意足了,即使他從未對她表達過「愛」這個字,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已超出這個字的千萬倍了。她很想告訴他,這輩子她只愛過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哥哥可沙,另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那就是他了。
不知是私心作祟,還是愛意的掩蓋,她漸漸對可沙的死因已不太追究了,事實上他也並沒有錯,一張留書、幾句挑釁的言辭就能誘人自殺的話,那麼世上的人早已所剩無幾了。
她這麼想錯了嗎?不管怎樣,總之,愛情無罪吧!
「還有,我走了以後,會請楊秦懋時時跟著你,若你獨自一人在房里,有什麼狀況發生時,記得拉床頭及梳妝台旁的那根紅繩,它會扯動門外的銅鈴,護院及楊秦懋會馬上出現,就算抓不到支天燕,至少你的安全無虞。」諸葛駿依舊放不下心的千叮萬囑道。
伊蘭霎時紅了眼眶,含愁帶嗔的說︰「你不要再為我浪費那麼多精神,我發誓會好好的,安安全全的等你回來!」
「那我就放心了。」他將她攬入懷中。伊蘭突然抬起頭,在諸葛駿還來不及反應時,已緊緊印上她溫暖的唇,緊閉的眼角泛著濃濃的愛意。
※※※
諸葛駿前腳剛走,楊秦懋後腳就不遺余力地緊盯著伊蘭,連螢兒也插上一腳,真令伊蘭感到頭疼,索性一個人關在房中縫制些小衣服,不僅能圖個清靜,更能做做好事,替楊秦懋及螢兒制造些獨處的機會。伊蘭從門縫中望去,瞧見那兩個有情人站在樹蔭下正在卿卿我我,伊蘭就為自己的杰作歡喜在心底。
看著手中即將完成的小衣服,伊蘭更是笑到心坎里去了,她下意識的撫了下小骯,一股甜甜的幸福感流竄全身。
原來這就是即將為人母的滋味呀!
她自從知道月復中有了她和諸葛駿的愛情結晶後,好幾次都想找機會告訴他,猶記得上回他曾吐露他愛孩子,她就想說了,只是一時的缺乏勇氣讓她噤了口。不知道他現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是興奮?是激動?還是像她現在一樣有一種即將為人父母的甜蜜滋味?
她本想一開始就說的,可惜怕影響他去平寇的決心;她已拖累他許多,她不允許自己再找麻煩來牽制住他。
就等他回來吧!這次她一定要親口告訴他,讓他分享這份喜悅。她情難自己的想。
「什麼事情那麼興奮啊!情人不在,你還能笑得那麼開心?真可疑喲!懊不會是知道今天我要來吧!」支天燕尖銳刺耳的嗓音,在伊蘭耳邊響了起來。
她錯愕的抬起頭,反射性的將手中即將完成的小衣服偷偷丟在床底下,她現在只想保護她的孩子,她不能讓他知道而傷了他。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慢慢往後退,她知道那條可救命的紅繩就在她身後的不遠處。
「我既然想要來可不敢貿然行動,早就將這兒打听得清清楚楚了,我還知道你的新婚夫婿才剛啟程去絲路呢!」支天無得意忘形的悶笑著。
「那你想怎麼樣?」
伊蘭在心中不停的念著︰再一步,再一步我就可以抓到紅繩了。
「我不想怎麼樣,只想拿走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西。」說至此,他眼中載滿了無以名狀的苦痛及仇恨。
伊蘭的心猛然一震,迅速往身後挪了一步,抓緊紅繩,「你不要過來,看在你我為同一族人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馬,你走!」
此刻的她表情凜然的面對他,她不能怕他,怕了他就什麼都白搭了。
有那麼一秒鐘,支天燕似乎又在她臉上找回以往強悍的個性,「這才是你呀!我以為你嫁給諸葛駿之後連性情也變了,變得軟弱了。」
「你不懂,我之所以在你們面前一直表現得這麼堅強果斷,乃是因為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族群中,我不能軟弱,不能認輸,否則,我會讓可沙丟面子,但你知道嗎?那不是我要的,不是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