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她在搞什麼鬼!
既來之,則安之;見他不動,卻也沉默不語,涂意舒苦笑在心,還是開口了。
「大爺,買一串爆竹吧!」水眸誠懇的瞅視著他,笑意浮綻在她的唇畔。
齊漠微訝,灼目鎖著她。
有沒有搞錯呀?無緣無故盯上他們,他還以為又是個犯花痴的小泵娘……呷,原來是兜生意的。
「老人家到這會兒都還沒開市呢。」不由自主,她補了一句,心里巴望著他什麼話都別說,快快掏出銀兩,買了就是。
「老人家?」譏諷的黑瞳熠亮迫人。「你?」
就算明明白白听進了他的譏諷,涂意舒也沒翻臉,仍舊是好言好語的解釋。
「老人家自然不是指我。」仰望向他的嫣頰粉女敕且細致,她笑咪咪地重復著。「年關將近,買串爆竹熱鬧熱鬧嘛,沾沾年氣。」
他確定她很清楚他方才的譏嘲,可是……
「你在笑?」
「是呀。」
即使是遭他幾近無禮且倨傲的笑謔,她依然不改笑顏,為什麼?她哪來的一副好心情?
凝望著她,深炯的黑瞳緊鎖在那雙被他逼視得逐漸泛起遲疑的翦翦秋眸,胸口升起一抹悶悶的騷動;半晌,齊漠移轉目光,不對任何人,神情傲慢但口齒清晰的拋出一句。
「白痴。」
啊?
「你罵人?」笑容微斂,涂意舒有些不滿了。「唉,這位爺兒,無緣無故,你為何損我呀?」
泥人也有土性子,她雖然是上前兜生意,可他不買也就罷了,有必要拿她窮開心嗎?
「我損你了嗎?」
「有呀。」紅唇微嘟,她信誓旦旦的指控。「你剛剛就喊了一句白痴!」她听得一清二楚。
「我對著你說了嗎?」
「咦?」
「沒有,對不對?」愛理不理的笑容幻化成邪魅的好笑。
這麼說來……涂意舒窒了窒,俏靨染紅。
「又是我的錯?」
「沒錯!」
齊漠附議得極快,令她微微氣結;尤其,耳畔輕輕傳來熟悉的開懷輕哂……真是的,又被喜爺爺撞見她出糗了。
「你每次都這樣!」縴肩微垮,她無可奈何的喃喃自語。「別笑我嘛。」
一旁觀戲的喜神笑呵呵。
但,听進她的嬌嗔,齊漠挑起濃密的劍眉。
「每次?」
「不是跟你說話啦。」
抬眼,齊漠夸張的四下張望,方圓三尺之內,除了他與她,再沒有第三人的形影,連阿轉也在他的、示意下退開許多,如果不是跟他說話……
「隨你,不知所雲的言語,我向來也懶得听進耳。」
「你這人……」涂意舒微慍。「好奇怪哩。」
「是嗎?」
「沒錯!」
「天下怪人何其多,又豈只我一個!」扔下這麼兩句,他沒繞路,以體魄逼迫她不自覺的退開,在她難以置信的注目下,悠哉瀟灑的揚長而去。
☆☆☆
韶光飛逝。
一年接一年,四季輪轉著人世間的變化無常,輾轉間,十四個酷冬掠過,此刻,白雪皚皚的酷冬又來到。
「果真,歲月如梭,小娃兒長大了呀……」喜神喃喃自語,有些不舍的拿眼瞅著捧在手心疼了十五個年頭的小泵娘。
「眼看著小丫頭片子也即將開花結果,唉!」
耳邊的輕嘆拉回了涂意舒的在意力,心緒復雜的再對那個背影拋去一眼,她完全不意外喜爺爺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
「喜爺爺又在嘆了呢。」笑咪咪的收妥那幾個銅錢;終究,她還是替蘇老爹開市了,因為,嚼著姜餅的大個兒跑來跟她買下一整籃的沖天炮。「你不是說我會帶喜給人?怎麼你在我身邊卻盡彼著嘆氣呢?」
「那男人,很有野性。」他略過她的笑問不答,徑自說出自己的觀察。
「野性?」側首,她好奇的又迫望向那愈走愈遠的背影。「什麼是野性呀?」她不懂喜爺爺的話,只知道方才那雙黑瞳直盯著她瞧時,她的胸口酥麻麻的騷動著。
為何騷動?她也莫名其妙得很,卻知道自己不討厭那種感覺。
「你沒瞧見他的眼神很妖魅?」
「妖魅?」杏眸陡然因好奇而閃閃動人。「喜爺爺,什麼是妖魅呀?」
「妖魅呀……」搔了搔腦勺,喜神苦思著如何解釋。「這該怎麼說呢?呃,妖魅呀……」
「舒丫頭?」
「喔。」收攏起好奇的目送眼波,她回身走向出聲喊她的蘇九。「來了。」她沒有招呼喜爺爺,卻也知道來無影、去無蹤的他就跟在身邊。
「你在跟誰聊呀?」
「沒呀。」涂意舒不假思索的笑著搖頭。「我是在自言自語啦。」雖然不想瞞蘇老爹,但,她也很無奈呢。
誰叫喜爺爺專愛搞神秘,從小到大,他就只愛找她聊。
似乎,除了她,再沒有第二人看得見喜爺爺的形影,小時候她覺得怪異,問了又問,喜爺爺卻只是對著她笑;就這樣,她有個一路伴著她成長的忘年之交,久了,便也習以為常了。
「你唷,老喜歡自言自語。」
「嘻,習慣了嘛,總改不掉。」晃晃空籃子,她將幾枚銅錢如數遞給蘇九。「來,祝老爹開市大吉。」
老眼微微泛著淚光,蘇九高興的接過空籃與銅錢。
「舒丫頭……」
「我要忙我的嘍。」揮揮手,她止住他的道謝。「接下來,老爹應該也會開始忙不過來了。」話才說完,就見一位大娘停在爆竹鋪前。「老爹,客人上門嘍。」
蘇九也瞧見客人了,笑著跟她點點頭,趕回去招呼了。
「咦,丫頭,你留了什麼?」
「留?」愣了愣,見喜爺爺的目光盯著她手中的那張存貨……「這哪是我留下來的春聯呀,是恰巧沒賣出去的啦。」
經過蘇九一攪和,兩人都忘記方才的妖魅一詞。
「沒賣出去?」喜神訝笑。「丫頭,你可知上頭寫的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不知。」眨眨好奇的眸子,她搖頭。「我認得它們,可它們不認得我呢。」
喜神听了也只是呵呵直笑。
利祿。
听說祿神的那丫頭寫了一手好字,而且是寫啥應啥,如今,小丫頭這麼巧的就留下了這麼一張……
「丫頭呀,你要發了喔。」
「發?」
「這張春聯,你可得好好留著呀。」他笑得神秘兮兮。「其中大有緣故。」
「大有緣故的春聯呀……」嘻笑著,涂意舒順便輕手輕腳的將春聯卷成細軸。「那可真是得好好的將它收妥嘍。」
決定了,一回到家就將它貼在門口;大有緣故的春聯呢,說不定真會招來好運哩!
第二章
齊漠遣了幾個扛夫先行進縣城歇著,一行三人繞到鄰鄉,揪出那幾個鬧事的地頭蛇。
先前幾個鬧事的地頭蛇就是打這兒出產的!
一踏上人家的地盤,三雙精目隨意打量,卻都極不滿意瞧進眼的點滴,再加上先前所收集的種種消息及證據顯示,這地方官既貪婪且無能。
「這里跟九江縣差真多呀。」逐庸嘆道。「不過是一山之隔,卻有著天壤之別。」
抿著嘴,听進逐庸的感慨,齊漠不發一言。
領著跟隨自己多年的左右手,也不羅嗦,他直搗黃龍走進了當地的府衙。
「陳肇鈞這人你可認得?」
欽差大人突然到臨,身為地方官的陳瑞連已經夠緊張兮兮了,冷不防地听到自個佷兒的名字被揪出來,他更是驚得滿身大汗,先搖頭,再猛點頭。
瞧他嚇得魂都快飛了,拼了命的點著頭,齊漠攏起兩道濃黑的劍眉,不耐且嚴厲的低斥。
「說話!」
「認……認得。」
「他是……」
「這陳肇鈞是下官的佷兒。」陳瑞連下意識的吞咽著口水。「呃,雖然是佷兒,可向來不親,完全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