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安慰她卻已不知如何安慰,他清清喉嚨,「呃……我們少爺平時人還算客氣。」
還算?她微挑起眉。
「晌午時,有人跳出來跟我們三少爺挑釁……」
聞言,危薇領會的點點頭。
難怪人家會看他不順眼,那種少爺脾氣唷,連她都想出手扁他幾拳。
幸好她理智尚存,沒有傻到做這種體力懸殊的挑戰。
「……結果,那個人打不過我家三少爺,就要陰招藉機報復。」越說斯文越激動,「還不都是一群壞胚,手腳功夫贏不了人,就拿阿鄔開刀……」
「阿鄔?」危薇眼露疑惑。
「就是那匹發狂的馬。」
「噢。」她還是怔望著苗圃,唇畔掛起一抹怪異的微笑。
斯文知道自己該走了;少爺都不知道追到哪兒去了,他再不跟上鐵定挨罵,可是……他忍不住又雞婆性子的說︰「別怪我們少爺,他已經盡力想制住阿鄔了。」
危薇輕哼一聲氣。
「我走嘍。」
她再一聲哼氣。
啊,她這麼敷衍?
斯文知道自己長相不佳,連少爺她都不怎麼理會,更遑論他了,但是,就是覺得被人忽略頗不是滋味。
「喂!你……」嘴巴猛地閉上,他終於想到他們都忘了問人家尊姓大名。「姑娘姓啥呢?」
「危。」
「危?」
「是呀。」伴隨的是淺淺的輕吁,危薇唇畔的笑容依舊未退。
她這模樣,斯文越看越覺怪異。
「危姑娘,你不動手收拾這被踩爛的苗圃嗎?」
「嗯……要呀。」她輕點了下頭。
那他不解,她為何只是呆瞪著那幾個馬踩過的馬蹄印子?
「為什麼你還不動手?」他忍不住月兌口問。
「不,」危薇仍舊是不疾不徐的語調。「再等一下下。」
「還等?等什麼呀?」
終於,危薇抬起眼朝他微笑。
「你不覺得這馬蹄印子很美嗎?」
斯文瞪大眼,看看她,又瞧瞧那幾個馬蹄印子,一臉疑惑。
「很、很美?」
「嗯,很有意境。」她微眯起眼,發出贊嘆般的輕呼。
斯文瞧她的眼神更加復雜了。
「意境?」什麼玩意兒呀?
「呵,你不懂的。」
的確,他是不懂這個模樣縴弱可人,舉止卻異於常人的姑娘話中的含意。
算了,不再研究,得趕快走人,再不追,就等著氣急敗壞的三少爺回來砍他的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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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發騷動的人走了約兩個時辰,危薇才將苗圃整理好,甫起身,眼角就瞥見有一異物。
咦?
走近瞧個清楚,她輕訝。
好美的一塊玉佩,通體碧綠,是誰的呀?
喜愛悠哉過活的她,向來就懶得隨便動腦子,全留著替花花草草構思景致,這會兒她也不願多加思索這玉佩的來源。
「算了。」
彎身撿起玉佩,她順手抽出袋中的手絹,小心翼翼的將它裹住,尋了個不起眼的苗圃角落,又蹲下去扒扒扒,扒出個小洞將它藏好。這麼珍貴的東西,萬一遭竊,她可賠不起;也不能帶回家,阿弟那個眼尖的小表滑溜得很,若讓他瞧見了,鐵定處心積慮據為已有。
想到弟弟那張見錢眼開的稚氣笑靨,危薇忍不住泛起苦笑。
「唉,究竟是誰教他這麼愛財如命的呀?」她低喃著,挖土的動作輕輕慢慢,仿佛帶著幾許疼憐。「小守財奴一個。」
慘的是,她愛極了這個小守財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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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磯年方十四!
危磯超級愛錢!
他知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當初他咬著牙、忍著心痛,將爭取來的七折八扣的束修送到師傅手中後,狠讀了幾年聖賢書,所以當然多多少少從師傅的肚里撈點東西回來。
問題是,書讀得再多,依舊擋不住他想賺大錢的心。
君子?啥東西呀?
若能當上有錢人,君子這個詞根本是個屁。
他年紀小小便有此雄心「賺」志,苦思各種取財之道,反觀那個年歲比他長的姊姊,唉唉唉,成天只曉得扒那幾畝泥上,一點都不思長進,他胸口便忍不住糾痛。
要等到何時,他才能嘗到富貴的滋味呀?
「難道想當有錢人真那麼難?」
危磯推著車,木輪滾動聲《t《t《丫《丫的,遮掩了他的自艾自怨,使得走在他身邊的危薇沒听見他的話。
他挫敗於心,故意嘆得更大聲一點,「唉!」
危薇還是沒听見。
危磯猛地握拳往心肝捶去︰自虐的行徑總算換來姊姊怪異的一瞥︰但,一瞟即逝。
嗚……
危磯暗泣在心,扁扁嘴,對於姊姊的無動於衷甚感無奈。
而一旁,危薇的恍神不是沒有原因。
上個月,她估錯數量,結果短缺了一批萬壽菊,那是要栽植在李員外的庭園里造景用的。
「現在種,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她喃喃自語苦思挽救對策。
「來不及了啦。」危磯沒好氣的哼著氣嘲弄。
想也知道,姊那顆小小腦袋里除了花花草草,什麼都裝不下!
危薇听了微慌起來。
「那怎麼辦?」
「哼!」
「說說嘛……」
「涼拌炒雞蛋!」
「……涼拌……咦?」
她還敢咦?
若可以,他實在很想種些賺錢巧智在她腦袋里,搞那些花花草草的,有個屁用呀?
他實在很擔心這個姊姊!
似水秋眸再次給了他一記疑惑的凝視,這回不再是令他氣結的匆匆一瞥。
「這道是什麼菜色呀?」怎麼她沒听過?
危磯大嘆三聲無奈。
「林家不是訂了一些蔦蘿?」他懶得跟她羅唆太多,那只會將自己氣得半死。
一如以往,危薇也沒多花心思去探究弟弟的隨口之言,看他的臉色也猜得出來,絕沒好話。
還是辦正經事吧。
「是呀,他們是訂了幾盆蔦蘿。」
「喏,林家到了。」
能順路就順路,否則,改明兒個又得專程跑一遭︰又耗費體力、又耗費時間,不劃算!
「噢。」
嘴里應著話,危薇仍沒止步的跡象,危磯索性停下車,自己翻找。「蔦蘿呢?你擱哪兒去了?」
「什麼呀?」
「該死的蔦蘿!」
「啊,我見它們垂頭喪氣,長得沒預料中的理想,打算再照顧個幾天再送過來。」她不疾不徐的再補上一句,「反正林家又不急。」
危磯目瞪口呆。
林家是不急,可是他不爽呀!
「你是說,你沒將它收進車里?」他難以置信的又問一次。
「是呀。」
危磯眼楮瞪得更大了。
「這麼說來你甚至沒將它們移植到盆里?」
「對呀。」
他那雙眼圓瞠得幾乎快變成牛眼了。
天哪,這代表什麼?
到時又得跑一趟?霎時,他不禁氣血沸騰,語氣也嗆了幾分。
「姊,你怎沒早說?」
「你又沒問。」危薇一臉訝然。
見她應得理所當然,幾條黑線劃過他額頭。
「如果早讓我知道你沒去挖那些草,就算得親自動手,我也會將它給挖出來。」
她瞪大眼。
「不會吧?」
「你看我會不會真這麼做!」哼,到時又得浪費一天的時間。
想來就有氣!
「但是……」她依舊不解這事情到底有多嚴重。「早一天,晚一天,這有差嗎?」
「有!」
「差多少?」
「差多了!」
忿忿的怒哼著不悅,危磯重新推起破車;因為怒氣騰騰,他推得又急又猛,差點直接從危薇的腳上壓過去。不過不是她縮得快,而是他眼明手快,將她的腳踹開。
受了傷,又得花一筆醫藥費呀。
「別擋路啊你。」
「阿弟……」
「哼!」
「呃……你……」
「別跟我說話!」冷不防他又嗆了一句。「我在生你的氣。」
「你為什麼要生我的氣?」她一臉的無辜,緩緩綻出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