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句客套話都來不及說,劉青越就這麼被她扯進了門。
敘舊、談天,江鳳連的手沒清閑半刻,而劉青越則是嘴巴動個不停;兩碗加滿QQ圓的紅豆湯,一顆大隻果,再往他手里塞一杯熱咖啡,喂得他笑咧了嘴。
好久好久,沒被填得這麼飽滿了!
「吃太飽了?」
「呵呵。」
「那就走走吧。」
伸了個懶腰,感覺到細微的腰骨喀擦聲,她自嘲。「看看我,老嘍,不多動一動就變僵了。」
笑著,找不出話來搭腔的劉青越也不急著巴結,勾著咖啡杯的耳朵,被江鳳連引領在屋子里轉了一圈。
房子是老的,家具也具老態,但更顯那份溫馨的家庭味。
繃了許久的情緒逐漸緩和下來,劉青越握緊手中的咖啡杯,笑容加深。
「幸好,當年我先生堅持要買下這塊地,算他有遠見,那時這附近的地根本沒人瞧得上眼……雖然濕冷了些,可是,環境還不錯,自個兒蓋的房子……還以為可以多生幾個孩子,結果,也只蹦出蕾蕾那只小蠻牛……」
他笑而不語,听江鳳連細數這些年來的大變化,當他們走進後院時,他的眼楮一亮。
幾畝小菜園,間或種著幾株茂盛的果樹叢,景致很休閑,也很具鄉土風采。
「這院子整理得真好。」
「打發時間罷了。」
但可以看得出來,他的贊嘆很讓女主人受用。「我離職後沒幾年,蕾蕾她爸也退休了,他喜歡釣魚,南來北往的跟一票釣友們找地方試身手,可我懶得跟,就自個兒在家里種東種西了。」
「成效豐碩呀。」
他盯著那個有些腐朽的竹棚,幾朵黃花昂揚向向晚的夕陽。「那結花的是絲瓜嗎?」
順著他的目光瞧去,江鳳連笑著點頭。「是呀,這絲瓜好種得很,夏天吃了開胃,蕾蕾愛得很呢。」忽然,她略帶不滿的輕吁,「只可惜地方擠了點,有些植物想種都沒法子種呢。」
這麼多蔬果了,龍媽媽還不滿足?
「龍媽媽還想種什麼?」
「玉米啦,龍眼啦,這些可以吃的經濟作物。」
听她邊數邊搖頭嘆笑,劉青越不由自主的也跟著微笑。
「沒打算種花卉?」
「呵呵,套句我們家蕾蕾常掛在嘴邊的話,種花種草,沒啥小路用,它們開個花就謝了,只入眼、不入嘴,還不如種這些能吃進肚的比較經濟實惠哩。」
他听了也想搖頭了。「所以,全種些蔬菜?」這麼不懂風花雪月的女人?呵,倒還真少見。
知他的揶揄,江鳳連先大笑幾聲。「其實,我想想也是呀,橫豎都得施肥拔草什麼的……」說到拔草,她就忍不住蹲下,勤快的拔淨小菜圃邊緣新冒出來的野草。「我打算多種些玉米,呵呵,一家三口都愛啃玉米,不多種一些怎麼夠呀!」
他也愛吃玉米耶!
冷不防地打心底冒出來的念頭教他一怔,笑容僵凝在唇畔,他愣望著江鳳連利落的動作。
怎麼回事?
就算喜好相同,那又如何?他樂個什麼勁兒呀?!
杵在後院的兩人,一個忙著拔草、嘴巴嘮叨閑聊,另一個則茫然在自己的無心之念中;斷斷續續的漫談里,同時听見空氣傳來一聲震撼。
眨眼,劉青越直覺探向聲源。
誰?
「是蕾蕾啦。」埋頭苦干,江鳳連不為所動,親切的笑容有些汗顏。
「魯孩子一個,叫她關門輕聲點,偏怎麼教都教不會。」
是恰北北!
猛然漲滿的好奇心驅使他性急地橫跨一步,自明亮的後窗探進廚房,堪堪捕捉到那抹恍如一陣熱源般掠進視線的陽光體。
她就是恰北北?
嘖,她似乎還滿嬌小的哩!
即使听到後院有人聲,龍蕾也沒往他們這兒沖來,只是揚著嗓門在喊——「媽,我回來了。」
「听到了啦。真是,家里又沒像足球場那麼大,有必要用喊的嗎?這孩子當真是沒救了,怎麼說都說不听,嗟。」拔掉最後一根野草,江鳳連這才甘願起身,朝不吭氣的他笑得尷尬。「小越,你大概也不太記得我們家蕾蕾了吧?」
「不……」
他應得漫不經心。
他是不記得她,可是,開始憶起歷史遙遠的那一場實力懸殊的力搏戰!
「她呀,還是那種蠻牛性,一點都沒變。」
小泵姑也這麼說她!
「沒記錯的話,她以前就很凶悍。」
心里補上一句,也很雞婆。
听他接得自然,江鳳連笑得無奈極了。「可不是嘛,待會兒你見到她,就會知道……」
還來不及听完龍媽媽的解釋,恰北北就又開口了——
「媽,你在外頭種蕃薯呀?都沒太陽了,還不收工,我說呀,你別窮麻煩了啦,我們又不愛吃,吃了只會亂放屁,你還不如多種幾棵玉米哩。」
龍蕾頓了半秒。「我們家外頭停了輛霸王車,你知不知道是誰的?」
兩人互換了一眼,笑容各異。
那輛車,是劉青越的。
可是,有擋到路嗎?他懷疑;因為他是靠著矮牆停放的,絕不致妨礙交通。
所以,可以確定的是,那恰北北是在雞蛋里挑骨頭,存心鬧事!
江鳳連沒他樂觀;事實上,如果手中有面白旗,她鐵定會將它晃到爛、晃到破。
放屁?唉,是誰教這孩子滿口髒話的呀?!
龍蕾也沒耐心等她的娘回答,或是等劉青越自首。
「媽,要不要我去戳破它幾個輪子?」清脆的嗓音很富朝氣。「敢亂停,就讓它停久一點。」
赫!
這麼狠那她?
探究的黑眸帶著興味地瞅向江鳳連,劉青越等著看她怎麼說。
完全適應女兒的蠻橫,江鳳連的笑容更見尷尬,用力拍淨沾上手的泥屑,無可奈何的朝劉青越搖頭聳肩。
這孩子唷,真拿她沒轍。
「蕾蕾,你別對人家車子怎麼樣……」胸口忽然泛起緊張。「不準你去搞鬼搞怪。」
拜托,別是習慣做了再說的莽孩子已先徑自下了毒手,再進來報訊兼喳呼幾句,那,場面就難看了!
「為什麼不準?誰叫那人隨便將車子停在我們家門口。」
「那位子空著也是空著,給人家停一下會死呀你?」
「會,會讓我很不爽啦!」
听女兒斬釘截鐵的嗆回來,她的五官些微的扭了扭,但先撇下不悅,問重點,「你真的戳了人家的輪子?」
「不知道。」
「蕾蕾!」
「還沒啦,你緊張什麼?我渴死了,先進來喝口水,要戳要劃才有力氣呀。」
江鳳連先松了口氣,繼而啞口無言,連瞧都不敢瞧向劉青越這會兒的神色到底變了沒。
真是,她怎麼會生出這麼個粗線條的女兒來呀?就這麼大刺刺的口出威脅,還被車主听個正著,害她想直接挖個夠大的洞將自己埋起來。
教女不嚴,教女不嚴呀,唉,枉費她多年來的一番心血!
劉青越靜靜的听著她們母女倆的對話,暗笑。
此刻,他幾乎巴不得龍蕾已經對他的車子怎麼樣了,這樣,他就有借口……咦?凝瞪著那扇被拉開的冰箱門,沒見著蹲在冰箱前面翻東西的恰北北,他仍舊分了神。
有借口又如何?他想對恰北北怎樣不成!
「蕾蕾,我可是警告你,不準你破壞那輛車子。」
屋里,悄然無息。
「蕾蕾?」
「沒人在廚房了啦。」聲音是有些不甘不願的倔強。
「蕾蕾!」
「好啦好啦,不準就不準,干嘛凶我呀?我頂多去踹它個幾腳,這總行了吧?」滿不在乎的敷衍從敞開的冰箱傳過來。「噢,對了,媽,我今天晚上不在家吃飯。」
逐漸接近廚房的兩人一愣。
「為什麼?」江鳳連瞟了劉青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