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竟然是他?!
天色逐漸暗了,沐天的心越來越慌。
沐心到底走到哪兒去了?
在揚州,她根本人生地不熟,而且不是他自夸,自家三個妹子個個都嬌媚可人,通常色不迷人人自迷……種種的揣測都叫他擔心害怕。
包可怕的是,聰敏卻單純的沐心有著極大的好奇心,萬一遭有心人給拐騙綁走了,尤其人是在他手上弄丟的……
瞬間,沐天被自己的想像嚇得渾身發顫,冷汗直淌。
「不行,得快些找到沐心哪!」嘀咕著,他腳步更急了。「該死的,今兒個的天色怎麼黑得這麼快呀!」
「請問……」
沐天听而不聞,眉心一攏,伸手欲揮開擋路客。
「這位見台。」
「麻煩你讓讓。」由于心急,沐天完全不想停腳。
但是,祁天寒沒有閃身讓路,他穩穩的擋在他身前,甚至更朝他逼近一步。
這人是怎麼了?
見祁天寒穩如泰山的擋著路,死也不讓,沐天除了放慢腳步,別無他法。
「有事?」
「只是想問問見台,識得這繡帕嗎?」見他模樣急躁,祁天寒干脆直接切入主題。
嘆了嘆,沐天不得不完全停住腳。
除非他能三兩下便撂倒這位體魄頎長健壯的公子哥兒,否則,他絕對無法越過他揚長而去。在快速的瞄過他的高個兒後,沐天知道自己完全沒有把握。
「什麼帕子?」漫不經心的問著,他望向輕展在祁天寒手中的帕子,倏然一愣。
隱隱透著馨香的女敕藍軟帕在沐天眼前晃動,那抹清香很熟悉,而繡帕上的圖樣他也很眼熟,不由自主的湊向祁天寒,瞪著那條帕子。
是沐心的帕子,她的貼身之物,他不會認錯。
「你打哪兒拿到的?」他沉聲問。
怎麼沐心的繡帕會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手里?他滿心疑惑不解。
听出他口氣中的疑問,祁天寒不覺挑了挑眉,並未回答,反倒搶白他一句。
「不是你留給我的?」
什麼?這帕子是他留給他的?
強迫斂起倉皇的心,沐天鎮定的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
自他略微凌亂的束齊黑發向下審視到血跡斑斑的月白銀衫,再瞧向他腳下的真皮軟靴,目光在精致的鞋面上多兜了一眼。
幾眼的揣測,憑借著多年來多少因三位妹子們投入于織坊生意的經驗,他判定,這男子雖然此刻外表狼狽,但絕對是富貴之人。
而他手中卻有沐心的貼身之物?
「這帕子不是兄台的?」祁天寒再問。
「是我的,是我留下來的,沒錯,可以還我嗎?」唐沐天規避重點,只求能盡速解決這樁麻煩事。
雖然他尚不清楚來龍去脈,但幾乎可以確定的是,這男子絕對曾與和他走散的沐心照過面。
無論如何,在沒模清楚他的底細之前,他決定暫時隱瞞沐心的身份,還有,先把沐心的帕子拿回來再說。
「還你?」
「物歸原主,天經地義。」
話雖沒錯,但,祁天寒怎肯輕易放手。
狐疑的利眸凝望著沐天,他笑問︰「見台,這果真是你的?」
「沒錯!」
沐天應得信誓旦旦,只是,祁天寒完全不信。
除了他閃爍、像是在隱蔽什麼的眼神讓他起疑,另一個疑點在于他身上的味道。
昏迷不醒之際,他始終嗅進一抹蠱魅著心魂的橙香脂粉味,因為那淺淺幽香縈繞不去,所以,即使是處于神智渙散的狀況下,腦海卻死鎖著這味道不放。
而這位見台身上灑著陽光的汗味,不嗆鼻,卻完全無法與他腦海中的味道相合。
然後,就是那張臉。
不知為何,就算只是茫然的一瞥,他依舊能輕易地描繪出恍若夢境中的那張絕艷臉蛋,晶瑩澄透的靈眸,彎俏微揚的柳眉,嬌媚且端莊的顰眉神情……嵌在記憶中的是這張臉,他確定。
可是,他發誓,曾伴在身邊的絕對不是這個人!
因為他夢境中的臉蛋雖然漾著輕郁,仍難掩柔媚可人,而眼前的兄台的確與夢中佳人五官神似,卻有著十足的陽剛味。
「繡帕可以還給我了嗎?」天蒙起了黑幕,沐天忍不住開口催起陷入沉思的祁天寒。
「不。」
沐天愣住了。
「不?」
「請問你是何時留給我的?」
「就在前不久。」虧沐天機靈,應得極快。
沐心與他失散沒幾個時辰,所以這個答案絕對錯不了。
祁天寒無話可說,偏仍不死心。
「再問兄台,你是如何將它留在我身上的?」
「呃……」呆了呆,眼角瞥見他的手臂帶傷,沐天驀然靈光一閃。「你受了傷,我拿它替你止血。」
看來,就是這個因素,沐心才會將繡帕留在他身上。
「既然是兄台親手將它系在我的臂上,又為何會不認得我?」
當下,沐天被他問倒了。
他說的沒錯,若真是他親手所為,又怎會認不出他來?
正絞盡腦汁想對策,天空驀地響起熟悉的長嘯,沐天心一動,疾抬眼,遙見停佇在樹梢的雙鷹不約而同的展翅向東齊飛。
難不成是沐心在召喚它們?
心口一凜,他顧不得眼前死都不肯將繡帕交還的男子,迅速奔向系在街尾的駿馬,矯健的攀躍上馬背,一拉韁,循著雙鷹的方向馳追。
這是怎麼回事?
疑惑未解,對方就突然轉身就跑,連帕子也不討了?
祁天寒雖然被沐天的動作搞得一頭霧水,卻也不想放棄這條絕對能追索到佳人的線索。
二話不說,他疾步追在沐天身後……
如果不是因為天快黑了,沐心不會越來越心慌無措。
如果不是因為心慌無措,她也不會嚴重地擔憂起自己的處境。
如果不是因為擔憂過度、冷汗直冒,她也不會嚇得直掀起衣襟,模索著……咦?氣息猛然一窒,蔥白十指模得更急了。
帕子呢?
她的繡帕不見了!
傻愣愣的杵在前後皆茫濫的黃土坡邊,沐心的心跳幾乎停了,盤據在胸口的無措猛然攀升,一臉哭喪。
「帕子是什麼時候弄丟的?」怎麼她都沒印象?
恍若天塌下來了,她的喉頭被淚水梗住。
本想著,若真再找不到沐天,她干脆就一路找回客棧,守株待兔就得了,不料,她不但找不到客棧,這會兒還無緣無故的丟了隨身的繡帕!
「這該如何是好?」她好想哭。
柱子似的僵了半晌,好不容易強自定下神來,拼命的回想,這才恍惚記得,她的繡帕前不久被她系在那個陌生男子的傷臂上。
老天爺,她逃得太快,忘了取回那條繡帕啦!
「呼,原來不是無端丟了帕子。」苦著臉,她哀嘆。「希望他不是那種凡事都追根究底的人,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
只不過,心中難免會舍不得,那是她最喜歡的繡帕呢,可如今她巴不得他在清醒後,干脆隨手扔了她的帕子。
但,萬一他的確對繡帕視而不見,卻對臂上的那口牙痕記憶深刻呢?
萬一他偏偏就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死都要得知來龍去脈的人呢?
她不想招惹恩怨,但是,她也很難忘記,自己在情急之下狠咬了他一口。
「這麼失態的舉止,怎忘得了呀!」她嘆道。
其實,這也無妨,反正他當時昏迷不醒,絕對不會知道這件事,但壞就壞在還有個小伙計在旁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呀。
小伙計絕對會跟他透露的。
絕對!
「噢,我的腦袋好痛!」一手撫揉著額頭,她無意識地拍拍胸口順著那里郁結的悶氣,忽地觸到了掛在胸前的鷹笛。
鷹笛?
阿弟!
靈光一閃,她啞然失笑。
好傻,她怎麼這麼呆,怎會忘了它們爺兒倆也跟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