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群人是誰派來的?
二姨娘?還是她娘家的人?
胸口的氣息紊亂且細碎,專挑小巷彎拐的祁天寒凝心傾听,身後再無雜音追趕的腳步聲,不必回頭也知道自己撇開了追兵,但他因此更加感受到體力的快速流失。
「不行,得趕緊找個大夫看看身上的傷。」輕甩頭,他努力保持清醒。
否則,縱使他能幸運的逃過方才那群人的追殺,仍是逃不過流血過多的下場。
可大夫家究竟要往哪兒走?
撐著一口氣,他踉蹌的向前蹣跚走去,就在體力潰散到虛疲時,他瞥見幾株挺直的樹,就在前頭不遠處。
也罷,先靠著樹干暫歇,待順過胸口的氣息再說。
他緩緩吐出心中那份忐忑與疲憊,一待樹干似乎就在跟前了,不再遲疑,他驟然松懈的頎長身體便悶聲向前傾倒臥去。
讓他先休憩一下,喘口氣……
第二章
急著尋兄的沐心驀然站定,蛾眉輕顰且神情微凜。
身後似乎有事發生!
有人直往她這兒來,而且不是熟人。她幾乎立即確定了這一點。
若來者是熟人,應會先開口喚她一聲才是,要不,輕拍一下她的肩頭也行,再要不然,起碼也會快步上前與她並行而走。再說,她初到揚州,人生地不熟,除了沐天跟隨行的小婉,她並不識得他人,又何來的熟人?
傳入耳里的腳步聲沉重且不規律,像是來者不善,她更注意到開始有些驚懼的目光投向她的身後,像被嚇著了似的。
嚇著了?!
她輕凜,確實感受到身後那股突如其來罩上身的壓力,沐心不由得緊張了起來,第一個反應是逃開。
主意甫定,她卻來不及邁寬腳下的步伐,就遭那股壓力自身後強壓,牢牢定住了想竄逃的她,害得猝不及防的她一個沒站穩,差點就伏倒在地。
「呃,好重!」肩頭一垮,她的呼息也隨之中斷。
壓力逐漸加重,幸好她眼明手快的斜身抱住半步之遙的樹干,緊咬牙關,轉頭向沉重的負擔凝目瞪去,望進一雙黑墨深邃卻逐漸渙散無神的眸子。
他,是個男人,陌生的男人!
她不認得他,她很確定這一點,而且,無論是受傷或是生病,他的狀況不太好,她更確定這一點。
「公子,你怎麼了?」先問清楚狀況比較妥當。
豈料,黑眸的主人聞言,才勉強的瞧她一眼,眼一閉,昏了。
這回當真是名副其實的泰山壓頂了!
「天哪!」
一聲慘呼,沐心心知憑一己之薄力絕對甩不開突然加諸在肩背上的重量,不得不咬緊牙根承受這龐大的男人體魄,然後,更加死命的抱住懷中那棵救命之樹。
幸好有人注意到她的窘境,快步趨身上前。
「救命呀。」自眼角瞥見幾雙破舊的鞋湊近,她忙不迭的啟唇輕喊。「快來人呀。」她好想哭。
「姑娘?」
听到有人開口詢問,滿心急切的她想伸手去留住這開口詢問的好心人,卻不敢。因為怕手一松,她會穩不住自己攀住樹干的身子,而似乎完全昏迷的他,就會整個身體趴覆在她身上。
到時,她的閨譽絕對受損,會真的完了。
「這位爺受傷了?」小心翼翼的聲音就在她耳畔響著。
而且不只一個人發出這種驚呼與詢問。
聞言,沐心幾乎想痛哭失聲。
這位爺受傷了?!她不相信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還需要問。
這些人難道看不出來,誰管巴在她身上的家伙是傷是病呀?光天化日之下,他就這麼貿貿然的往她身上壓過來,然後動也不動,再怎麼說也是怪事一樁呀。
如果他們再不幫幫忙,傷的就不只是她背上的那位爺了!
心里埋怨,她的神情越來越陰暗,也越來越痛苦,因為,背脊所承擔的重量隨著時間的拖長而呈倍數激增。
老天爺,好重,好重呵,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啦。
紅唇再啟,委屈的她終于扯開了嗓門——
「救命呀!」這次,她衷心的希望他們能快點兒伸出援手。
救救她的小命呀!
幸得援手數雙,沐心在極短的時間內獲得解月兌,只是,那硬是巴上她的男子依舊未醒。
放松的捶著無辜受累的肩頭,她的思緒飄向繡荷包里的蜜果子。
好想吃它個幾顆噢,經這麼一仗,她的力氣有點耗竭了,得補一補呀!
「姑娘,這位爺該怎麼是好?」
別理他,隨隨便便找個泥坑將他扔了!
沐心實在很想撂下這麼句狠話就放手不管,只是,她無法昧著良心見死不救。
再說,他若真就這麼傷重不治,那她方才千辛萬苦扛著他的痛苦不就白挨了?
她心軟,是因為自己曾經的付出,不為萍水相逢的陌生客呵!
「姑娘?」
「麻煩各位好漢,能不能再幫個忙,將他攙到附近的大夫家?」因為別有所求,她的神態柔媚如花。
倒楣被他巴到了,在這麼多雙眼楮的注視下,橫豎也月兌不了干系,不先替他張羅張羅,她絕逃不開這場亂子。
認了!
幾位好心人本就沒打算袖手旁觀,見小泵娘笑得甜媚,口吻酥軟,又這麼和和氣氣的招呼著,總不能眼看著她瘦弱的身子再讓那位爺壓一回吧?
眾人幾聲吆喝,分別抬手抬腿,迅速將昏迷不醒的祁天寒送到最近的藥鋪。
雖在半昏迷的狀態下,祁天寒隱約感覺得出越趨沉重的身子在晃動擺搖,刀刃劃出的傷不斷地掀起熱燙劇痛,他的身子麻了,腦袋昏眩得更凶,耳邊嘈雜聲擾,無法撐開沉重的眼皮,卻仍能捕捉那偶爾發言的清脆嗓音。
有個小泵娘就在身邊守著?
不知怎地,耳里听著她的嗓子,他的心悄悄的安了下來。
指使著七手八腳的眾人,總算將他安頓在藥鋪的臥床上,沐心呼著氣,抽出繡帕拭去額際的細汗,連瞧都不想瞧一眼害她丟盡顏面的家伙。
好啦,終于將他送到大夫家,這下子可不關她的事了,她可以走了吧?
怎料她甫旋過身,就被個老漢攔了下來。
「姑娘,你上哪兒?」
她訝然而視。
啊?都送他到大夫家了,還關她的事?
「大夫不在呢,姑娘,你說怎麼辦才好?」眾口鑠金,又是一副唯她是問的口吻。
沐心神情一垮。
真是,她究竟是招惹了什麼牛鬼蛇神呀?
再次認命,她哀戚的望向大門,悶悶的轉過身,無助的眼神望著藥鋪里的小伙計。
「大夫真的不在呀?」
「可不是嗎。」小伙計的口氣很熱絡。「他一早就被坊林胡同的林老爺請去替他們家老太爺診病,瞧瞧這光景也該回來了,姑娘再等一下就得了。」
等?該留下來等大夫回來的是要死不活地躺在床鋪上的那家伙,不是她吧?
她真的很想走。
但,她被眾人的目光盯死了,走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瞪著神情已經顯露事不關己的善心人士們紛紛撤兵,偏又還有一兩個死忠份子要走不走的磨磨蹭蹭,似乎很關心後續發展。
怎麼,是真怕她逃了?
無奈之余,她只得在屋內蓮步輕移,順便將目光瞪向那討人厭的始作俑者。
還沒瞧清他長得是圓是扁,她便眼尖的瞥見他的手臂上有一處寸長的刀口子,正汩汩的流著血,潔淨的銀白衣袖被鮮紅的血漬染得濕透,更加怵目驚心。
「喝!」她嚇了一跳。
一直沒花心思留意他的狀況,只偏執地怪他在光天化日下撲在她身上,不意他身上的傷可也頗為嚇人!
她的輕呼引來了小伙計的注意,卻沒來得及留住最後一個跨出藥鋪的好心人。
「你怎麼了?該不是見不得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