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記得他,阿姨,你跟他連絡了?」
「是呀!才剛掛了電話沒多久。」
「赫森……你都跟他說了?他都知道了?」姜晏有些心駭的小聲問道,「那,他要來嗎?」
雖然覺得姜晏的神色有異,但,安娜只當她的吞吞吐吐是因為哭得太久,所以也沒想太多,聳聳肩替兒子稍稍說項。
「他有事忙著,說晚一點再跟我連絡。」
他知道她在這里,卻不趕著來?因為光火她的不告而別,又惱怒她的蓄意隱瞞?
姜晏梗在喉頭的淚水更加泛濫,過了許久,她咬牙,硬是將淚水止住,強撐起精神不讓自己軟下。
「小晏?你怎麼了?」
「呵?」倏然回神,姜晏這才了悟自己開始恍惚的自言自語。「沒什麼。」她想笑,卻一個不小心又將眼淚逼出眼眶。
「別哭了,你媽咪會心疼的。」
媽咪……淚眼婆娑,姜晏這才注意到她們已經停在病房門前了,是該止住淚。
「噢。」偏偏她的眼淚卻掉得更凶。
安娜也沒催促她,輕拍了拍她的手—神情哀凝的逕自先推們進去會好友,留她在外頭平撫過於心酸的情緒。
棒了許久,她發現有人在她身後嘆息,她一怔,將撞貼在牆上的額頭移開望去,發現是自病房走出的安娜阿姨。
「安娜阿姨?」
「你媽咪有話要跟你說。」安娜的眼里漾著淚光。
「媽咪醒了?」
「嗯,快進去吧,她看起來很虛弱……」
即使安娜阿姨沒將話說完,姜晏也知道她的意思,是回光返照嗎?她懷疑,但是,在急切的踏進病房後,握著媽咪朝她伸來的枯乾瘦手,困難的听進媽咪氣虛且斷斷續續的交代,她的心更痛了。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媽咪心中惦掛的是她的未來……她泣不成聲的伏在媽咪身上,沒注意到安娜阿姨靜靜的退出病房留她們母女單獨相處。
母女倆手心相握,姜晏貼在媽咪的耳畔,悄聲的把赫森的出現、追求,還有赫森的體貼溫柔與善解人意全向媽咪說了,她知道媽咪會很高興听到女兒的未來有著落了。
但她沒有把她此刻和赫森僵持的情況告訴媽咪,就算是欺騙,她也絕不讓媽咪走得心不安。
「……媽咪,我愛赫森,我好愛他,你放心,他會好好照顧我的……」
縱使媽咪沒再開口,像是又陷入了昏迷不醒中,但是,她知道媽咪听進了她的每一句話,因為,媽咪輕輕地反握住她的手,淚水悄然地自闔緊的眼角滑落……
當天晚上,于惠欣的唇角勾著淺淺的笑花,走了。
就在姜晏哭花了臉,在安娜阿姨的陪伴下,靜靜地目送媽咪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赫森正氣急敗壞的趕到紐約,馬不停蹄的走訪了幾個地方的他總算將圍繞在她身邊的層層迷霧給扯出端倪來了。
原來,小晏就是她。
那個小時候跟他有幾面之緣,曾惡斗過數回的女孩;那個老是陰陽怪氣睨膠著他,總愛惹他氣得跳腳,害他因為不滿指月復為婚這玩意兒而鬧了十幾二十年別扭的︰.…冤家!
哼哼,原來,她就是小晏—小晏就是她,原來︰….真是冤家路窄呀!
赫森喜怒交加卻也啼笑皆非的、心緒只維持了短短的幾秒,笑咧的嘴忽然急速撇下。
如果小晏就是她……那時,媽媽不是說于阿姨跌了兩跤,情形很不樂觀,所以,小晏是因為趕回紐約才會突然消失?
猛力地拍擊著自己的額頭,調過車頭,他疾速馳向消息來源所指的最後一個地點奔馳。
位於紐約近郊的那所療養院。
第十章
紅著眼,姜晏滿心淒愴,望著小禮拜堂的前端,垂豎在素雅花牌間的遺照,靜立無語。
〔跟阿姨回家,好好睡一覺,嗯?」
「好。」
應了聲好,姜晏的淚水又滾了出來,輕咬著下唇—她努力不讓自己崩潰。
「別再掉眼淚了,你媽咪會走得不安心的。」
「謝謝安娜阿姨。」她簡短一句,道盡了幾天來的所有感激。
在她還來不及沉靜傷心旁徨的心情,有錢有勢的安娜阿姨,在極短的時間里,已然將媽咪的後事都料理得妥善無誤了。
擁有深情不渝的丈夫,還有個像安娜阿姨這樣的好朋友,媽咪不枉此生了。
「小晏……」安娜的眼眶也紅了。「看你這樣,阿姨好心疼呢。」
從惠欣咽下最後一口氣後,小晏一直都很安靜,安靜得讓她以為她也快跟著惠欣而去。尤其,看見這孩子蒼白的臉頰泛著憔悴的鐵青,失了血的白唇,藍黑色的眼肚更讓人觸目心驚。
「別擔心我,我沒事的,安娜阿姨。」
「你需要好好的休息。」
「嗯。」
「別難過了,你媽咪走得很平靜,是好事呀。」心疼的將憔悴的姜晏攬住懷里,安娜噙著淚水嘆道。「你還有我,還有喬瑟夫叔叔,還有赫森呀,我們都是一家人,你還有我們,知道嗎?」
赫森也是這樣想嗎?姜晏眨眨眼,淚水又自眼眶滾落。
「現在跟我回家去眯個眼,這兩天,還有很多事要忙呢,你的體力得補足一點才行。」下了強制今,安娜走向靠窗的椅子拿回外套。「你的外套呢?」
「外套..」她茫然的望著安娜。「大概忘在車上了]
[這種天氣,你就一件薄襯衫跑來跑去?」
「呃……」
「你……唉,真不懂得照顧自己。」嘴上雖這麼說,但在心里她數落著自己的不夠細心,怎會沒注意到小晏的衣著單薄?「待會兒先披上這件外套,以後,可不能老是對自己的健康這麼漫不經心……」
對安娜的嘮叨,姜晏沒有吭氣,輕喟箸氣,慢慢的走向禮拜堂的側門。
她的確該闔上眼,好好睡一覺了一整天站下來,迷蒙的黑霧直眩暈著腦門,連路都走得歪歪的,不必天外飛來一擊,就已經滿天星斗閃爍撩目了,是呀,她再將自己繃得太緊,恐怕又要讓安娜阿姨擔心了。
大步沖進布置素淨的禮拜堂,赫森沒看到垂下臉、倚著門柱發怔的姜晏,先看見拎著外套朝他訝然望來的安娜。
[媽,她人呢?]
?
听兒子一開口就貿貿然的找人,安娜自然以為他口中的人是指剛過世的于惠欣。
唉,雖然沒來得及見惠欣最後一面,但是,能趕來送她最後一段路,也總算不枉她們白疼他一場了。
「你終於趕到了,我還以為……咦?」數落了半天,這才注意到,她在自言自語,神情激昂的兒子壓根就沒把她的話听進半個字。
他在看哪里?拉回視線,安娜驚見小晏的反應也很大。
這…….他們……他們……未著紅彩的薄唇張開,安娜難以置信的瞪著眼中只有彼此的小倆口。
緩緩的挺直身,淒迷的淚眼圓睜,姜晏想開口喊他,卻有氣無力。
赫森……他來了?!
「我終於找到你了。」
終於?他在找她?為什麼說終於?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她在哪兒嗎?無力說話,她以閃爍淚光的眼神問出心底的疑惑。
「別說電話,你竟然連張字條都沒留給我,真以為我那麼神,掐指就算得出你的行蹤?」尋到她的喜悅被連日來的焦慮沖退,彷佛罵上癮了,他怒氣騰騰的跨進一步。「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我……」
「說呀。」
「我……」
「我在等著呢!」
「我……」沒料到他突然現身,懸蕩過久的氣息猛然遭到釋放,身子晃一晃,眼微翻白,姜晏軟軟的往地上癱去。
縱使驚惶無措,赫森依舊敏捷適時的將她的身子承接進懷,俯探箸氣息幽幽的她,霎時拋盡所有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