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再笨,再遲頓,他也看得出她的去意已堅。「是因為我?你真的那麼急著離開我?」
「對。」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執意。
他頓然一震,久久,才勉強拉回聲音,「你就這麼走了,萬一,懷孕了……」
「我沒有,你別亂講!」臉色微變,她忙不迭地打斷他的話。「別太高估自己,你沒那麼有‘種’!」
「上虞!」
放蕩一輩子,他不曾思考過自己隨興而歡的行徑可能會招惹什麼禍端,也大概是幸運之神眷顧他,他始終沒被這種麻煩事纏上身。但這次反了,他不想放過她,就算她沒懷孕,他也不願意她就這麼走了。
「放心,我沒有懷孕。」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凝望著他,她突然笑了,而浮在唇畔的笑容苦澀得讓他看了就不禁心酸且心疼。「你不是都有效防範措施嗎?怕什麼?」
「你以為我這麼——收——發——自——如——呀?」明知道現在不是斗嘴的時機,但他忍不住就是想反諷她的篤定。
不知道她有沒有察覺,只要她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的就蠢蠢欲動,自制力薄得像層紙,而她大概也忘了,幾乎有一半的次數,沉膩在激情歡愛的他其實並沒有做任何的防範措施。
有誰身邊隨時都帶有以防不時之需的?
「無論以前如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沒懷孕,而我也該……也該回台灣過我以前的生活了。」
「你真那麼急著離開……呃,這里?」他無法相信對她來說,他不算什麼,他不信,可是,偏大咧咧的性子讓他無法直接說出惡心兮兮的探問,所以,他換了個方式,自口袋掏出支票本,他旋即簽了名,撕下支票,將它通到她的眼下。「如果你真的需要錢,那,這張支票你拿去吧。」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你,給我錢?!」
「你不是急著回台灣賺錢?要多少錢,你自己填。」依她倔強的性子,大概真的缺錢也絕不會跟他嘀咕,所以,他沒將金額填上,任她索取。
這是他難能可貴的體貼心意,對她而言,卻是最錯誤的一次奉承。
「你……」酸淚盈眶的眼眸睦瞪著面泛無措的他,半晌,祝上虞才幽幽的帶淚輕問︰「真的隨我填金額?」她問得有氣無力。
「對。」
凝望著他,再怔怔的看著他手中的支票,她因哭得過度而紅澀的淚眼閃爍著不敢置信的傷心,淚水卻沒再流下來。
苞楊政宵交往時,她始終守身如玉,不肯順意他的要求,所以,他聲淚俱下的要她原諒他的負心,選擇了另一個願意將身心都給他的女人;而撒冷,她半推半就的將身心都給了他,結果,卻是一樣的慘!
哭?為什麼哭呢?失去了貞操,失去了心,可是,為她換來了一張沒有面額的支票,是喜事呀,哭什麼哭?只要接過了那張支票,兌了現,她幾乎就可以稱自己是有錢人了呀,所以,她為何要哭?
☆☆☆
「上虞?」
「你來了。」她不意外楚安會來找她,事實上,她本來也預備要找她幫個忙的。直接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祝上虞反手勾著她離開房間。「你應該听說了吧?」
「支票的事?」
「嗯。」她一點都不意外這件事又被傳開了。
在這棟大宅里,若不是伯里斯考家族在她身邊安插了神出鬼沒的匪諜,那就是針孔攝影機及竊听器無所不在,總覺得消息隨時都像是飄在空氣中,任君取攫。如果不是大宅里的僕佣彼此感情好得像一家人,沒有惡意,否則,她當真要開始怕了這種毫無秘密及隱私的生活。
「你拿了?」
「當然,為何不?」聳聳肩,她苦笑的嘆了嘆。「成天嘀嘀咕咕那些援助交際有的沒的八卦消息,誰知道自己有天竟然也會賺起這種錢來。」
「上虞,你別故意說話來傷自己。」
「是實話呀。」睨了周楚安一眼,她笑得相當勉強。「更何況,你忘了我向來愛錢?難得有機會可以躍身成為有錢人的一份子,何樂而不為呢!」尤其,她向來不受當打腫臉充胖子的那類傻蛋。
所以,她有十足十的充份理由需要這筆錢!
「我知道撒冷的行為很傷人,可是,你該知道他沒有惡意的。你、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好嗎?」
「不了。」
「你真這麼堅決?真的不再考慮?」
「沒錯,我一直向往優渥且衣食無缺的生活,實際上,我也愛上他了,問題是,我沒辦法面對自己竟是被豢養在他身邊的某個女人的那種精神生活。」
周楚安無語。
雖然,她不覺得撒冷對上虞會無動于衷,因為他的表現實在是不像,他這幾天的情緒相當壞,差點就被標上「生人勿近」的警告標示,她無法從他那里套出任何足以改變上虞心意的消息來……
「要我抱著一堆鈔票跟別的女人分享他,甚至他的身體,我做不到。」
「听修果說,撒冷的行徑真的已經改很多了,而且,自從你跟他鬧冷戰後,他一直悶悶不樂,我看他真的很舍不得你走。」
听神情有點為難的楚安口口聲聲為撒冷緩頰、說項,她覺得想笑。
「舍不舍得要由他說,不是你嚷一嚷就會成真,況且,我要的更多!」
「婚姻?」她毫不意外思想保守的上虞會有這個念頭。「再給他一些時間,他會開口的。」
「我沒有時間等他想通了。」
「咦?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開始向外發展了,你忘了?」見周楚安的眼底泛起疑光,她干笑著,機敏的扯開話題。「大概是我命中注定找不到一個專情的男人來愛我,楊政宵是這樣,遇見了撒冷,他……也是這樣。」
周楚安陪著她嘆氣,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她再次受傷的心。
「別擔心,我不會想不開的。」茫然的睨了她一眼,祝上虞忽然泛起苦笑。
「路就在每個人的面前,隨人自走,就算傷得再重,又怎樣?日子依然得過下去呀。」
「你別想得這麼悲觀啦。」她就是擔心她這一點。
「先有楊政宵,再來是他,或許,我的感情路注定要走得跌跌撞撞,不得善終。」她苦笑著,忽然想到赫森曾說過的預測。
赫森曾說,她的姻緣到了。
「不準,不準,一點都不準!」
「上虞?!」祝上虞突如其來的歇斯底里嚇到了她。
「告訴赫森,他算的一點都不準,他的預言好爛!」淚水縱橫,她哭倒在周楚安懷里。「求求你,如果你還關心我的話,別讓他再來打擾我,別讓他有機會……別讓他有機會再傷我一次,求求你!」
早知道一趟愛丁堡之行會讓她遺落了身與心,就不該來,甚至,她不該留下來的,在楚安飛到德國時,她也該飛回台灣的!
面對痛哭失聲的好友,周楚安無措的環抱著她,靜靜的,沒有吭氣,直到她止住了淚,抽抽噎噎的抬起眼瞧她,哭花的臉帶著歉意。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忍不住……」
「你說這干麼?朋友是當假的呀?」看她哭得半死,她以為她很好受嗎?
「那,還是決定搭傍晚的飛機?」
「嗯。」祝上虞長長的吸了口氣以穩住情緒。「陪我去個地方好嗎?」
「可以呀。」
手挽著手,才走沒幾步,周楚安就瞥見神情陰鷙的撒冷正穿越中庭,焦急的眸神鎖在祝上虞身上,明擺著是想來找她說話。喉頭輕咳,她正想出聲提示祝上虞,就見她也看到他了,神情一黯,祝上虞便扭著她的手臂急退回廊內,像是在躲避牛鬼蛇神般的拖著她東奔西竄,直到走到偏僻的屋側,這才停住腳,悵然的瞪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