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你一輩子不嫁,當老姑婆算了。」輕斥著,她睨瞪了女兒一眼。「真的沒有?」
「是啦。」她語帶敷衍的笑著。
卻在瞬間,那個被她一腳踩上的男人掠過她腦海……至于他嘛,她倒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好奇……
不知道他是誰?坦白說,她很好奇哩!
「現在……的情形……是怎樣?」
「現在?」
只一眼,謝淑青立即知道丈夫要問的是什麼。
「你爹地是說,依你跟紀先生他們的評估,覺得哪家公司比較不錯?」
「其實,的確是有幾家公司開出來的條件相當的優渥……」瞟著神情憂仲的爹地,她考慮了幾秒,選擇避重就輕的答案,「這筆交易,我跟紀先生他們都希望能再多一些時間來審慎評估後,再作決定。」
畢竟這是爹地多年來的心血,縱使是雙方都達成滿意的共識,可待面臨最後的簽字之前,她一定會先將結果告訴爹地的。
???
經過一個多月來的初步篩選,最有希望的買主縮減為少數三、五家,而其中有兩家的實力挺雄厚的。
孫心宥很慶幸孫家的好運道。
兩家公司所派出來的交易對手都很精明,絕不是那種任由賣方獅子大開口的軟柿子,可是,也都秉持著平等交易的君子作風,而且他們所列舉的條件都好得教人不舍拒絕,所以,教人傷腦筋的只剩下——究竟該選哪一家才妥當。
因為,旗鼓相當的他們全都是一副誓在必得的樣子。
「沒想到,爹地的心血這麼搶手!」孫心宥的心偷偷地淌著淚水。
在面臨因識人不清導致公司財務被虧空的窘境下,不得不將畢生心血月兌手,以求能償清負債,難怪爹地的心情會黯沉不已。
「怎麼了?」走在她身旁的李律師眼尖,瞧出她的悵然與淺淺的哀愁。
「沒、沒有呀。」面露苦笑,她強打起精神。
「這次的踫面並不是代表交易有了定論,你別緊張。」
「我知道。」她輕聲喟出遺憾。
雖然不是現在,可是,慘遭收購始終是不爭的事實,現在與過一陣子,有何差別呢?
她別無所求,只希望能做到謹慎小心的將這件事情處理妥善,除了力守該有的權利外,更冀望能在最後替爹地與媽咪多留一些老本。
輕抿著唇,微垂著眼瞼的她跟在神色沉穩的紀達仁身後,一踏進前不久才光臨過的巽錦公司的小會議室時,她愣住了。
那個男人……
「孫小姐,這位是韋巽。」站在最靠近門邊的紀達仁稍停住腳步,為兩人引見。「巽錦的負責人。」
赫!
孫心宥嚇了好大一跳。
這個男人?紀先生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吧?他竟然是巽錦的負責人?想著,不安的眼神迅速地飛掠過他的腳……嘖,他換鞋子了!
怎麼回事?不會是那雙鞋子壞了吧?她的腳底功夫應該沒這麼厲害吧?
韋巽波瀾未顯的黑眸緊鎖著她,靜靜的跨了一步,伸手向她。
咦?
這回,他可真有禮貌呀!
下意識里,孫心宥舉起右手,忽地想到了什麼,立即又將右手縮回,神情不安地將左手放進他久候的寬厚掌中。
「你好!」
「嗯。」力道恰當的輕輕一握,他旋即放開她的手,率先走到會議桌旁。「可以開始了?」他望向主控會議的林副總。
林副總會意,熟絡的招呼著與會的兩方人馬入座。
可孫心宥卻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心神不寧。
不是只有一線主管參與嗎?怎麼他這個大老板竟然現身了?是不是收購的過程出了意外?
整個洽談過程,韋巽存在的事實嵌在每個與會者的心里,但,卻始終沒見他開口,實身事外般的當樣點綴品,一如孫心宥先前的角色。可是,在無意間看到她伸出右手翻閱擱在桌面的幾張文件時,沉默許久的他終于開口。
「你的手是怎麼受傷的?」他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思索與深沉的激動。
神情恍惚的孫心宥被他突如其來的詢問拉回些許神智,好奇著他的發問目標是誰,左瞧瞧、右望望,卻見大伙兒全都依著他的視線瞧向她……
赫,他在跟她說話?!
「什麼?」瞪著大眼,她尷尬的輕聲問道。
真丟臉,這下子豈不是讓大伙兒全都知道她剛剛在發呆?
「你的手。」
她的手?
輕擰著眉心,孫心宥下意識的抬起自己完好的左手,反復檢視。
「右手。」他很有耐心的更正她。「是怎麼受傷的?」
「呃!」嘖嘖舌,她朝他干瞪眼。
真厲害,他的第一個問題就問倒她。
包教人啼笑皆非的是,一時之間,小會議室里細瑣的談話聲、翻閱紙張的微響,甚至,連正在喝咖啡的林副總也停住啜飲的動作,幾雙好奇與興味兼具的眼神一致地投向臨時發問的他,與面露猶豫的她。
毫無原由與開端,突然決定參與收購案會議的老板終于開口講話,只不過,話題是全然無關此刻在小會議室進行將近一個小時的生意!而是涉及人家小姐的隱私機密?
敵我雙方的人馬,這會兒莫不豎起耳朵,詳听下文。
「是什麼原因?」
「什麼……呃……這……」孫心宥輕咳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餅去的這段惡魘她巴不得能早日淡忘,只是,想遺忘?談何容易呀。
她的斷指是事實,縱使旁人會體貼地對她的斷指視而不見,或者只是干瞪眼看著,強行將好奇埋在心里,可他不同,明知道極有可能是揭人隱私的罪狀一樁,但此刻,他不但是問了,而且是當著眾人的面前直接問出口。
說真的,她想埋怨,卻發覺心中起不了怨嘖,大概是因為他眼中那抹奇異的焦慮與緊張吧!黑沉沉的冷眸凝望著她,眼底深處沒有她見慣了的好奇與探索,卻有著讓她怦然心悸的關切與歉疚。
歉疚?他這是為了誰?
「我的手……只是……呃……」縱使想直言,她也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一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綁票案,要如何在三言兩語中交代清楚?
「不方便提?」他的神情與口氣完全是兩口事。
他不是沒看見她眼中的遲疑,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失當,可是為什麼她的指頭會缺了兩只?這無關他心中的好奇,卻與沉積在他心中,不堪回首的往事有著絕對的關系。
「呵,也不算是什麼秘密,怎麼會不方便提呢。」輕咬唇,見眾人的眼神全都落在她身上,孫心宥微帶不安的輕咳了咳,不假思索地稍貼近他,小聲說道︰「一場意外,送醫的時間耽擱了,所以手指頭就接不回來了。」
其實就算在當時,只遲了不到一個小時後就尋獲她的爹地抱著她,直接拎著被截掉的手指頭沖進醫院,她也注定是保不住自己的手指頭,因為截肢的時間己過了太久,而且,那時的醫學技術壓根做不到這種技術。
「一場意外?」他訝聲問道。
這個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
「對,意外!」有一群不相干的人在旁邊听八卦,她真的不想提太多。
即使發言者是讓她起了感覺的他。
而他,也仿佛是被設定成只能提出這個問題,一待答案到手,無論滿意與否,他又不吭氣了,靜坐在寬敞舒適的皮椅上,兀自陷入教人側目的沉思。
同樣是右手,同樣是失去小指頭,甚至是,同樣畏縮與依賴的戰戰兢兢……會不會是她?那個蟄伏在他心里多年的小女孩……不,怎麼會是她呢?
當年,完全陷入瘋狂的叔叔截了她一指,不,是兩指……驀地將眼一閉,他長長地讓突然掀起激蕩的心口吸足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