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別再拖拖拉拉的,快點換套衣服,看,你的衣服全都濕透了,這樣哪行呀!」又摟了她一下,呂秀瑗輕輕推開她。「怎麼才一眨眼.你的臉色更難看了,快快快,自己有力氣換嗎?」
「我」
「嘖,還是我幫你換好不好?」瞧這丫頭一副隨時快暈過去的模樣,她真的是擔心死了。
「不,不用了,我……我可以自己來。」
「那……好吧,我先出去,待會我會叫阿清進來抱你下樓。」
「啊?」
「你不願意呀?反正他就像是你哥哥一樣,也沒啥好避賺了。況且,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有力氣走下樓去嗎?」看兒子平時籃球、游泳那些運動都挺熱中的,磨來磨去,倒也有副好身材,相信應該不會只是虛有其表的空殼子。
最主要的是,在這種節骨眼上,家里是老弱婦孺兩員,只有他這個壯丁可茲利用,不叫他出點力氣怎麼行呢!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別緊張,我知道你只是不想麻煩他罷了,可是,韓媽媽老嘍,沒力氣抱你下樓,不叫那壞家伙做不行呀。
「呵!」病懨懨的,她還是勉強牽唇一笑。就知道韓媽媽費盡心思要逗她開心,她無法不感懷于心呀!
「好啦,別再嘀嘀咕咕了,我下樓了,你也快點換衣服。」順手自農櫥里翻了套葛文潼常穿的休閑服,呂秀援將它擱在床頭。「咯,衣服放在這,免得你還得浪費精神走來走去。’」
「……謝謝韓媽媽。
「還那麼客氣?」
「晤。
罷才她強擠著力氣在走廊來回一趟,真的是快累癱了,但,又實在是拗不過韓媽媽的堅持……
「快點噢,別擔心,我會吩咐阿清那二愣子在進門前先敲門的。」即使篤定兒子的這項禮儀仍是具備的,呂秀援還是嘟噥著附帶說明。
小丫頭看起來挺不安的,說不定就是因為怕一個不小心春光外泄,讓阿清那孩子給討了便宜去。
「韓媽媽.…」她叫住快走出門的慈藹婦人。
「嗯」
「謝謝。
「‘你再這麼客客氣氣的,我可要生氣了!’」說罷,又給了她一個溫順柔笑。「‘快點將濕衣服換下來吧,別將身體搞得更糟了。
沒再吭氣,葛文潼靜靜的待著呂秀瑗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當房門被輕輕帶上,耳里听著逐漸離去且刻意放緩、放輕的腳步聲,毫不自覺地,一滴、兩滴、三滴••沁涼的淚水終于順著頰際落在已然濕儒的衣襟上。
罷剛,她並沒有睡著。怎麼睡得著呢?這麼真實又不可掩的一番談話……瞬間,一顆心沉得更深、更難以自療了。
拖著心痛難抑的病虛身子,她緩緩的爬回自己的床,走得極其千辛萬苦,但,憑著胸口的最後一口氣,她還是將自己安安靜靜的癱款在床上,重重的用被子裹住因過重的傷心而打著哆嘯的身體。想流淚,但發酸的鼻心卻涌不出半滴淚水。
原來,她仍舊是逃不過被人嫌棄的命運。
陰沉?
這就是她,她揮之不去的本性…
第四章
再一年,性子更加深沉少語的葛文潼以極優異的成績自高中畢業.也考完了大學聯考,還沒放榜,她已經將自己的行車整理好了。
怔坐在梳妝鏡前,她望著自己在鏡中的倒影,突然,有些想哭。
北上讀書的這三年,若光以外表而評,她的改變似乎等于零,只不過,她不敢深究自己的心。
棒了這麼久的時間,每每思及,心中的痛仍是深刻難耐。
原本以為念高一時的逐漸開朗能幸運的延續下去,最起碼,也該延續到念完高中。但,世事未能盡如人意,怎料得到卻在高二下學期時听見了韓清的那番話,那天晚上,因為身體的不適而無意中听到的實話,令她用了無數個夜晚暗自感傷。流淚、
怨不了任何人了,因為,沒人夸大事實,也沒人是故意用話傷人,但可否認的是,他那番無心的話將
她整個人重重的推落低谷……至今,她還沒自跌落的深谷里攀出。
听見樓下有人開門,腳步聲在整個屋子里流泄,她微動了動身子,怔然的眼神仍舊是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瞧著。
懊是韓媽媽回來了。
「小潼!
看吧,果不其然!
盡避心情低落,葛文潼仍忍不住在唇畔綻出一一抹苦澀的細笑。三年了,韓家每一分子的腳步不她听都听得熟稔了。
沉沉穩穩的踏著每一個規律的步子,那是韓伯伯;像永遠都跟著雙離不汗地板的拖鞋,趴踏——趴踏——趴踏四下走動,偶爾還會踉蹌個幾步的,是有些迷糊且靜不太下來的韓媽媽;腳步輕盈的像是在跺著每一個舞步,是總是笑臉迎人的阿臨;而像陣風似的狂卷周遭每一寸氣息的,是他,韓清。
無論如何,他們一家對她的萬般好,她都點滴感懷在心。即使,她已經為自己做了個決定……
‘小潼,你在樓上嗎?」
「嗯。」下意識的揚起聲,她應著。
「快下來,我買了一堆鹵味,很好吃唷!」頓了頓,因為呂秀瑗迫不及待的檢了塊鹵小肚擱進嘴巴里,忙著品嘗入口的極品美味。「聞到香味沒?」
「唔。」不知不覺中葛文潼又嘆了聲。
香味?這屋子里除了永遠都漾滿甜蜜溫馨的親情,其余的,就是隨時更新的香味,韓媽媽是好廚娘,也是個勤快的家庭主婦,用好吃的料理喂飽一家子就是她最大的心願與目標。
「你不快點下來就沒嘍。」呂秀瑗又催了。
這家的鹵味超級好吃,也超級好賣,但也超級難買。她拎著菜籃等了老半天也才買到這麼一丁點,等她跟小潼嘗過後就所剩無幾,連綴香的蔥花都休想留渣……呵,只好對不起沒有口福的老公跟兒女了。
踩著沉重的步子走下樓,一見到那捧著盤鹵味走向她的韓媽媽,葛文潼的肩膀微往下垂。
懊怎麼開口跟韓媽媽說呢?
「來,快點,趁熱吃。」好不容易搶到的戰利品那,呂秀瑗笑得很得意。接過筷子,葛文潼依言挾了塊海帶,正要入嘴,一塊香噴噴、熱騰騰的豬小肚溜進她的嘴唇。
「來,吃塊小肚,我伸長了手,也只搶一到兩塊小勝而已。」
「……很好吃」
「很好吃噢。我就說這家的老板也挺奇怪的,手藝這麼棒,弄的東西這麼好吃,又這麼搶手,可偏就是不知道賺錢,小氣得要命,每天都只鹵那麼一點點,怎麼夠我們這群人廝殺搶奪呀!
「物以稀為貴嘛。」葛文潼淡淡說著。
「唉,如果你說的沒錯,那老板也算得上會做生意了,起碼天天都不愁東西賣不完呀。
‘是呀、「筷子仍供著那塊海帶.吞進了口中的小肚,她伸舌潤了潤唇。「韓媽媽,明天,我想回家一趟。
「呀?」呂秀瑗呆了呆,手執著筷子僵在半空。
「我知道該早點跟你說的。」
「你要回家?明天?」她仍有些回不過神來。
怎麼回事?剛剛她才在市場精挑細選的看中了只十幾斤重的老母雞,還拉拉雜雜的買了一大堆的菜,預備這幾天都要替小潼好好的補一補,順便替全家人打打牙祭,樂和樂和哩。
這段時間她K書K呀K的,念得這麼辛苦,可憐的小腦袋瓜八成都被一堆鉛字給佔滿了,不好好的調理一下怎麼行呢,但,小潼似乎是歸心U似箭••-」
但,她真當小潼是自家的孩子了哩,怎辦?
「你打算明天就回家?」
「嗯。
「怎麼這麼突然就說要回去呢?」之前一點都沒听到風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