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疑惑著,就見那輛車的排氣管噗噗冒起了縷縷白煙,然後開車上路了。
敝哉,老哥不是上殯儀館探視她的遺容嗎?怎麼回來了卻又過門不入?這會兒他又要上哪兒呀?
實在是好奇,她不假思索的動了身,身形飄飄,也隨著急駛的車尾而去。
咻!
是誰說的?鬼應該沒有任何感覺?狗屎,騙人就有,鬼怎會沒有任何感覺?她們仍會傷心、會憤怒、會無聊、會打心底覺得……該死的冷呀!
「呼,老哥沒事開那麼快做啥呀?」跟得緊,鐵窗秋犯起了嘀咕,「這麼飄飄蕩蕩的,冷死人了。」
身上的短衣、短褲壓根就無法為她抵擋一丁點寒意,這會兒飄得快,更覺得寒意襲徹全身,抖了抖,她不知不覺將雙手攫住雙臂,搓呀掛的,冀盼能稍稍止住打腳底板泛起的那陣冷。
老哥究竟要上哪兒呀?納悶的疑惑著,她緊跟在後,不到半個小時,吉普車才停在一戶獨門獨院的漂亮大宅門前,她就知道答案了。
老哥他……感動的淚一波一波涌出來,扁著嘴,酸澀的鼻子吸了又吸,拚了老命,鐵商秋還是止不住眼淚鼻涕直流。
看來,體內好斗細胞也挺旺盛的老哥八成氣不過,存心替她報仇來了。
「老哥……」以前不該老糗他的,瞧,所有的人里,就他的反應最教人感動、最讓人窩心了啦。
一接到她一嗝屁的消息,他立刻擱下手邊的研究工作,搭上第一班飛機返國,在她靈前燃點的那位香才離手,听到老爸他們收了人家一筆賠償金和解了事,他當下氣漲了腦門,火冒三丈的在宅心仁厚的爸媽面前跳腳,責怪他們不該那麼輕易放過這種 車族……這一點,可就跟她的主意完全不謀而合了。
「可是,那小伙子已經很後悔了。」這是爸爸紅著眼眶說的理由。
「悔意?他那種人知道什麼叫悔意嗎?」憤慨難當的鐵商洛氣死了,「爸,不能庭外和解,是他撞死了小秋耶。」
「阿洛,算了啦,那小伙子差一年就研究所畢業了,听說還是拿獎學金的呢,年紀輕輕,仍有大好前程,又何必太苛責他呢?況且,他又不是故意的,是咱們小秋命薄,就原諒他吧。」這是媽媽噙著淚水提出來的理由。
「咱們小秋命薄,就活該被他撞死了嗎?」鐵商洛氣得眼都紅了。
對呀、對呀,哥哥你說得真是對。鐵商秋杵在一旁猛點著頭附和,但意听就愈不是滋味。
是呀,人家是研究所的高材生,人家是知書達理的資優生,人家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人家是一等一的高級人材,意氣風發、前程似錦,他們不忍心就此誤了人家小伙子的一生,盡避失去了唯一的寶貝女兒,但還是願意網開一面原諒他。
啤!想到爸媽他們的理由,她就一肚子的不服氣,那個叫康澤的混帳算哪顆紅蔥頭呀,他優質,難道她就差了嗎?好歹從小到大她畢業獎狀拿得也不算少,成績不算壞,品性也堪稱模範生,除了偶爾脾氣會辣了些,她沒什麼大壞大惡的言行舉止呀,可如今呢?
哼,果不其然真應了那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她實在不服爸媽他們對一個外人這麼寬宏大量,那她的寬、她的怨、她的不滿呢?誰來替她伸哪?
究竟,她這是招誰惹誰呀?
大家都決定原諒他了,康澤,那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肇事者,只有老哥……嗚,老哥,她就知道只有他對她最好,最疼她、最知她心啦。爸媽他們太宅心仁厚了啦,像康澤那種人有什麼好原諒的?若她所願一定是一命償一命,哪能達麼簡單就放過他嘛。
噙著激動的淚水,鐵商秋听著哥哥氣憤中的真情告白,听著他不能杵逆父母的決定而氣悶于心,卻努力壓下暴烈的情緒跟他們討論一切,見他咬著牙,將悲傷沉斂,啞著嗓子討論她的後事與安置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她淚汪汪的望著他按下門鈴,悵然的將虛無嫖緲的身子貼近他。
以往,她老覺得成天膩在哥哥身邊像長不大的小女生,一心盼望能快快月兌離童稚期,她不愛哥哥未出國念書時,總喜歡拍拍她腦袋,出其不意的捏著她的鼻子的頑皮舉止,可這會兒,連想湊近他身邊感受一下他溫暖又熟悉的體溫都是一種奢侈。
好想……好想能再次偎著哥哥,撒撒嬌、跺跺腳、怨東怨西,就算只有一秒她也心滿意足了。
就算是只有短暫的一秒時間,一秒,只要一秒……天哪,她好想、好想踫觸個實體,任何實體都可以。
捺不住體內的性急,只杵了幾秒,鐵商洛又按了一次門鈴。
「喂?」
「康澤在家嗎?」他對著對講機輕吼。
「你是?」
「你就是康澤吧?」大學時曾修過幾堂心理學的課,鐵商洛當下立即揪到了重點。「出來!」
「你是?」年輕的聲音透過對講機顯得微弱,不是畏懼,而是有著疑惑不解。
「果真是你?很好,我是鐵商洛。」杵在門口時間意久,他的怒火愈烈,「鐵商秋是誰你知道吧?就是那個倒透了楣,剛好被你撞死的小女生,這麼短的時間你應該還不至于忘記她吧?我是她哥哥,你給我滾出來。」
「好。」
沒有遲疑、沒有拖泥帶水,簡單明了一個宇,對講機的訊息燈滅了。
「這小子還不算孬嘛。」忿忿的退了兩步,鐵商洛的怒目移向隔了一道線空大門的院子。
他還來不及欣賞院子里的青翠景致,門開了,神情沉重的康澤走了出來。
皺著眉頭,鐵窗秋的雙拳不自覺握在兩旁,自眼角她也察覺到哥哥的姿勢與她幾乎是如出一轍。
呵呵,不愧是兄妹,一見到他,就有種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激昂情緒。
推開門,康澤飛快的瞥了一眼,筆直的走到鐵商洛身前,沒有開口說話,眼底卻滿是一目了然的愧疚與歉意。
鐵商洛瞧見了,也理解了,但,激憤悲痛的憤緒難耐,話也不多說,一抬手就是結實的一拳往他臉上送。
「你以為一筆錢就可以買到心安理得嗎?」他沖著被擊倒在地的康澤吼。
康澤白著臉,他沒有閃開那一拳,存心挨上這一記的,鐵商洛這一拳用的力道相當重,瞬間,他的眼眶便染上駭人的青紫,強烈的刺痛攀上了他整臉,但他連眼楮都沒眨,緩緩的站起身。
重哼一聲,鐵商洛往他月復部又送上了一拳。
「你以為我爸他們放過你,我就會原諒你嗎?」緊握的拳頭在空中揮動,哀戚激昂的情緒讓他的聲音變得干啞粗嘎。
這回,康澤癱在地上的時間延長了幾秒,緊咬牙根,抽著氣,他伸出微顫的手扶著大門站起來。
見他被自己揍了兩拳都沒回手,鐵商洛的神情沒有一絲喜色,見他完全不抗拒,任憑自己一拳一拳的發泄怒氣,當下,氣憤斂去了大半,可傷慟的情緒卻仍舊滿盈于心胸。
「我妹妹才剛考上大學,她還有大好時光,就這麼被你給害死了,她還年輕,她才剛滿十八歲,才十八歲的一個小女生呀,她就這麼死了,為什麼?」一想到活潑嬌女敕卻早夭的寶貝妹妹,而他只能回來看著她冰冷冷的容貌……他的眼都紅了。
「死的人怎麼不是你?愛 車的人是你,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為什麼死的人是她?為什麼是她?」
「對呀、對呀,老哥你說得一點都沒錯,你妹妹我死得好無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