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漫不經心地啜了口濃熱的牛女乃,薄忠霖若有所思扔眼神落在又開始翻報紙的大兒子臉上。
成長的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四個孩子中,就小傲行事向來最為沉穩,可是三年來的磨練,卻教他在已趨內斂的沉穩中滲進了自己所不樂見的冷酷與疏離,仿佛不太歡迎他人探進他的思緒。
「小浦他們都不在。」突然,徐佳潔莫名其妙地說了這麼一句。
「唔。」了解妻子的話下之意,薄忠霖慢慢地喝著牛女乃,思緒在腦子里條條列款,嘖,好不容易有了個不被人打擾的談話機會,可卻又教他猶豫著,該怎麼跟變得精明干練的大兒子開口?
「忠霖?」徐佳潔輕輕地推推他,示意的眼神掃向大兒子。
他拍拍她的手,話語輕微地道︰「我知道啦。」
炯亮的眼角瞧見爸媽的小動作,薄傲心中輕嘆,折起報紙,啜口已經溫涼的咖啡,「爸,你們有什麼事?」
他還沒提,大兒子倒先替他開了口,瞥了妻子一眼,薄忠霖輕咳一聲,打蛇隨棍上地說︰「明年,袂袂就高中畢業了。」
「我知道。」他不願承認,盡避是日日忙得不可開交,可是卻始終在暗里留意著她的一切,「她不是已經選定目標了嗎?」
「爸想跟你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他等著父親說下去。
「是關于你跟袂袂的事。」
不需詳言,他便已知曉父親點到為止的話題,冷靜的沉黑瞳眸盯著他們瞧,半晌,他語氣清晰的開了口,「爸,你再說一次。」
「你年紀不小了,袂袂那孩子也漸漸長大了……」
他沒听錯吧?黑眉倏擰,薄傲不知心中為何忽地起了糾結,卻很直覺地給了他們的答案,「不可能!」
「小傲,你不贊成?」薄忠霖有些錯愕。
「你們別在作夢了。」素來,他很少用這種幾乎無禮的口吻跟父母說話,但他實在是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什麼年代了,他們真還妄想養大了個女孩子,然後將兒女送做堆。
「怎麼那麼大反應?你不是向來都很疼她的嗎?」徐佳潔也很吃驚。
「疼她就一定得娶她?」
「你不喜歡她?」直覺的,她往這方面揣測,「袂袂這丫頭不錯呀,雖然調皮了些,但是個好孩子……」
「她豈止是調皮一些。」薄傲淡淡地說,說很正確一點,她是驕縱得過了頭,不常待在家里,並不代表他當真什麼都不知道,那丫頭的驕縱、刁蠻、得理不饒人,一如以往,偏又以靈精得教人逮不到處罰她的理由。
而這一切呢,全都拜眼前的爸媽所賜,袂袂的百般要求,他們從來不會吭個不字,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有求必應,而現在,他們竟企圖將那刁蠻丫頭的未來幸福架構在他可想而知的痛苦之上。
「袂袂很喜歡你。」大兒子的反應是明顯的負面,薄忠霖心里很失望。
小傲踏入社會後,最無法適應這狀況的人就是袂袂,小小年紀,已經開始淺嘗等待的滋味,常常在大家都入夢後,只見她又惘然地蕩出房外,獨自一人悄坐在客廳,小小和央子蜷縮在沙發里,伴著茶幾上那盞暈黃的小燈等小傲回家。偶爾,夜歸的小傲會抱她回房,但大多時,小傲忙得徹夜未歸,而她呢,就在客廳窩了一整夜。
白天的袂袂,是很青春、很陽光,很悠然恣意的,可一入了夜,就有些早熟得教人心疼了。
「是呀,你該看得出來,她的心很向著你。」徐佳潔也不掩失望的輕嘆起聲。
薄傲一愣,「你們告訴她她的身世了?」
「沒有。」
「那在她眼中,我仍是她的大哥,再大一些,她會有屬于自己的幸福。」不知怎的,話甫月兌口,他胸口就抽痛了下。
「問題就在,她知道你是大哥,可她的眼光仍舊是縈繞在你身上呀。」薄忠霖駁解道,若非如此,他們夫妻倆也不會存著這種樂見其成的念頭。
「但我怕她。」
「你怕她?」薄忠霖有些驚訝,沒有別的話比這句話更令他們吃驚了。
「對,我怕死她的黏人、她的糾纏,我已經忍了這麼多年,夠了,我不會任由她繼續破壞我的人生。」薄傲肯定地說,他哪能容許父母親逕自為他規劃自個兒的人生呢?尤其是,他們竟想強塞袂袂那個超級霸氣的女暴君在他往後的生命里,天哪,絕不!他不允許這樣麼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在他的生活中。
「小傲,或許袂袂平時的確是蠻橫了些,但她沒什麼壞心眼,年輕丫頭哪個不孩子氣呀,再大一些,她會改的。」「改?哈,請將這份恩典賜給別人,我可是敬謝不敏。」
听出大兒子的嘲諷,薄忠霖的心里咳聲嘆氣不斷,「我們以為你不會反對的。」起碼不會反彈這麼大。
「為什麼非我不可?」薄傲酸溜溜地問,若真要把肥水不落外人田,薄家除了他,還有小浦呀,爸媽不是忘了他們還有另一個兒子?
「因為袂袂從小就黏你黏得緊啊。」
「我就這麼倒霉呀!」
大兒子尖酸刻薄的話讓薄忠霖的臉色一沉,「小傲,如果你真那麼不喜歡這個提議,我跟你媽不會再提了,可是我不許你用這種口氣說袂袂。」
支吾了幾秒,薄傲終究是閉住了嘴,沒有吭氣,他知道自己的口氣的確失當,他的話太過分、太傷人了,也知道父親期待他的道歉,可是不知怎的,那句對不起,他就是說不出來。
那年,在海邊的那一晚,他了悟自己對袂袂的寵愛不知何時已變了質,看她的眼光里,不知不覺摻進了氤氳的溫柔,不該有的異欲,他的心情陡然陷入愛與憎恨的交錯中。
其實他心里清楚,就算感覺真的變質,就算真將她給擱進心中屬于愛情的那一方角落,沒有血關關系應也無妨,可偏在潛意識里,他抑制著來自父母親的推波助瀾,猜忌他們明顯而易的樂見其成,是否因當年的愧疚,所以他們希冀他這個兒子贖罪?
一開始,他只是為了反抗而反抗,反抗什麼?他不清楚,卻每每在夜深人寂時,倦疲夜歸的他會不自覺的在院子里停住腳步,自窗外看到那盞帶著溫暖的暈黃小燈,屋里,是個不解事的小小女人為他等門,他的心,更慌亂了。
他想逃、他要逃、他得逃,他必須逃,逃開來自內心的掙扎,逃開來自父母眼中的期盼與無形卻沉重的包袱。
三年,他花了三年的時間給自己洗腦,而如今,她是妹妹,如此而已。
???
哇塞,是傲傲的車耶!不會吧,他竟然在家?!
像預測到屋子里有頭深海怪物似的,虹袂快腳步沖進去,一見到那背向自己的熟悉身影,想也不想的,便自後頭擁住他,「傲傲!」嘻嘻,還是傲傲的身體抱起來最舒服了。
「你回來了。」
「嗯。」笑眯了眼,她帶著涼意的柔軟唇瓣不經意貼在他的肌膚上,「天要塌了,你今天竟然這麼早回來,干麼,想我了喔!」
不由自主的,薄傲的心情倏然開朗,來不及將愉悅宣泄,卻一個不小心的,教煞那間的悸動給糾住了心魂。
略微濕潤的細致唇瓣甫一點觸,熾熱的燒灼迅速自肌夫的觸點蔓延到胸口,散著淡淡茉花香的氣息自她身上襲向他的鼻梢,撩逗著他的自制力,辦玉溫香的柔軟胸脯透過薄薄的衣料熨燙著他的背,猛地泛起寒顫,他冷冷地拉開虹袂糾纏的雙臂,站起身,鷙郁陰沉的瞳眸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