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著父親毫不遮掩的懷緬與感嘆,驀地,薄傲有睚不滿,替始終不發一言的母親感到不滿。
「爸,即了媽咪後,你跟她是不是還有什麼牽扯?」
「你這是什麼話,好象我後來還跟小玫藕斷絲連似的,我是這種人嗎?你媽咪都還比你信任我哩。」薄忠霖有些氣惱。
「那……要不然,你為什麼在心里還會對她有著愧疚?」薄傲不解地問,自媽咪臉上的神情,他的確是挖不出半絲委屈,可是爸的口氣里,確實是有著雞婆的歉意。
「小傲,你還年輕,感情這事對你來說還算青澀的功課,過幾年,你就會慢慢了解我的心情。」
「男歡女愛,原本就是你情我願。」血氣方剛,薄傲不太服氣父親的話,「這無關年輕與否。」
雖然他向來不搭理身邊那些女同學,也沒啥興趣談場戀愛,何況平常學校的課業已經佔去他大半的注意力,享受由書本獲得的各類知識,在各項運動場上恣意渲泄蘊含的青春的體力,從小到大,他是個教師長疼愛的資優生,卻也不是個中會死讀書的書呆子,他知道什麼叫現實社會,也知道在女同學眼中,自己是個條件優極的對象,只不過他對感情這玩意不感興趣,認識他個性的人全都笑人如其名,有時,對女性而言,的確是稍微冷傲過了頭。
可是,沒看過豬走路,好歹也吃過豬肉,他有眼楮可以看、有耳朵在听,生活周遭的風花雪月多得教他不了解憎愛分明為何物也難。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那時侯如果不是我的三心兩意,事情應該會有較好的結局。那時,我無法拋棄你媽咪,可是又狠不下心割舍與小玫的感情,就這麼一拖再拖,讓小玫虛度了幾年的青春,一心一意只等著我回頭……」想到自己當年的優柔寡斷,薄忠霖無法原諒自己。
「結果?」
「我傷了她。」眼中帶著懊悔,他望著大兒子,「你爸爸是個混球,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說出一些相當傷人的話。那在晚上,她沒在我面前哭,但卻更讓我覺得難過。我真的很後悔,可是她沒有原諒我,從那天開始,她就切斷了跟我的連系。」
「忠霖。」徐佳潔將手輕輕蓋上他的手。
「我沒事。」輕拍了拍妻子的手,薄忠霖感傷地朝她一笑。或許是上輩了燒了幾炷好香,雖對不起小玫,卻仍有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妻子陪在身側,此生,他已滿足,往後的日子,他只希望能對小玫的女兒做些補償。
同情兼仍有些疑惑未解,薄傲靜靜的望著滿臉歉疚的父親,擱在虹袂身前的溫熱大手,不知何時已將她一雙微溫帶涼意的小手經兜進手心里。
「你從此就失去了她的下落?」
「還是你媽咪細心,偷偷找到了她,可是我們不敢去打擾她,直到袂袂她父親出現了。」
「喔,他是個怎樣的人?」
「顧晴川?」濕濡的眼楮微微一亮,薄忠霖的唇畔也有了淺淺的笑意,「他呀,是個行事很令人菲夷所思、腦子相當靈活的男人。」若非如此,怎能讓小玫渾身的冰霜褪盡呢?
「爸,你很欣賞他?」
「小玫結婚前幾天,我曾經約了顧晴川,兩個人長聊了一個整天,他是個好男人,將小玫托付給他,我也放心了。」
「他一直都知道你?」
「嗯,顧晴川真的是個挑不出毛病的好男人,他一直知道我的存在,明知道仰慕已久的女人一雙視線是在別的男人身上,卻無怨無悔地守在她身邊。」薄忠霖露出欣慰的表情,比起顧晴川,他遜多了。
幸好顧晴川的努力沒有白費,經過了幾年,他的深情終究贏得了小玫的心。
「原來袂袂的父母跟你們還有這麼一段關系喔。」似懂非懂,點了點頭,薄傲忽地想到了問題的重點,「那他們人呢?」既然結局是對幸福佳偶,怎麼袂袂又會被他們薄家收養?
「他們……他們……」
想到那年的火,薄忠霖的眸子又起了霧,都這麼多年了,卻始終覺得那熊熊火焰仍在他眼中燃燒。
「爸?」瞧出父親的情緒落入悵然的遺憾,他轉向母親,「媽?」
「死了,都死了,一把火將顧家給燒得精光,他們夫婦都死了,袂袂是他們用命換回來的。」
「啊!」
「他們是對好父母,可惜跟袂袂緣薄,無法再繼續保護她,小傲,以後你要替我們加倍地疼愛袂袂呀。」
年方十八,但舉手投足間皆已經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听到父母的叮嚀,薄傲濃眉微斂,不知怎的,稍帶猶豫的視線又投向袂袂嬌憨稚氣的睡臉,是這樣的嗎?加倍的疼愛……
「小傲?」
「當然。」情不自禁,薄傲食指輕輕劃過虹袂唇畔那抹甜笑,眉頭卻擰得更深了,「她現在是我們的小妹妹呀。」不約而同的,薄忠霖夫婦對視了一眼,想說什麼,但卻教彼此的眼神給壓抑了下來,或許,再等幾年看看……
第三章
六年後
卷成圈兒的成績單緊緊地握在手中,踮著腳,虹袂悄悄地將身體伸進全家孩子們共用的那間大書房,嘴角噙著一朵得意的笑容。
賓果,她沒猜錯,傲傲果然在書房,只不過他正在電話中,面容嚴肅,依仔的對話听起來,談話的內容挺凝重、正式的。
遲疑一秒,她還是踱了進去,直走到他身前,抑不住興奮情緒的朝他揮揮手中的紙卷,「我回來了。」
薄傲仍執意著他的談話。
「傲傲,我這次學成績是全學年第三名喔!」虹袂自豪地說,雖然才國中,但升學壓力早就沉甸甸地壓在每個莘莘學子身上,偏又被她瞎貓踫死耗子,撿了個升學率一等一高的私立中學念,課業壓力更是重的驚人。
但她仍舊是打混得很理所當然,口口聲聲高唱造飛機,學期成績只求低空掠過,對功課漫不經心到讓薄家上下每個人都快忍不住想伸手揍得她不成人樣,可沒說還不曉得,這回竟奇跡似的讓她考了個全學年第三名。
上學期,她的成績是全年學倒數幾名,成績色彩絢爛到慘不忍睹,連老天爺都足足飆了幾天的狂風暴雨。
「傲傲,看我這里啦。」
除了幾不可聞的一聲輕哼,薄傲沒有半絲意會的行動。「看,成績單已經發下來了,我這次考第三名耶,是全學年的第三名唷。」
專一意在做電話溝通的薄傲,依然不動如山。
「傲傲,你有沒有听到人家的話?」虹袂不悅了,伸手拉了拉懸在空中的電話線,「看,我成績單。」
連瞧都沒多瞧她一眼,更遑論她手中的成績單,極其敷衍地點點頭,薄傲將貼在左耳的話筒移到右耳,因為她的聲音是發自右邊,順便也將窩在椅子里的身子傾向另一邊,沒理會她的聒噪。
「傲傲,人家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听到啦?」她存心跟他耗上了。
一聲重嘆,薄傲終于望向她,狠狠地一個白眼瞪著她,惱怒的瞧見那張得意洋洋的愉悅臉上沒有半絲歉疚,他黑炯的利眼一眯,但沒收到意料中的效果,只好不自禁地又是嘆聲連連,認命地以三言兩語跟正在線上的朋友致歉,帶著不滿的情緒收了線。
「你沒看見我在講電話嗎?」
「看見啦。」
「那……」他等著她乖乖地先道聲對不起。
「不能怪人家,人家急著你報告好消息嘛!」她嘟起了。
「好消息?」不甘不願地,薄傲勉強自己斂下白眼,「對你還是對我?」對一顆頑石,別說是苦口婆心,連嘀咕個幾句都嫌浪費心神,要嬌縱的袂袂轉性,除非是天塌下來,他認了,結論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