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塌下來了,錢立封竟然一口氣講了那麼一長串的話?!
「唉,你干麼這麼小心眼。」小氣鬼,她就知道,對于她喝醉酒、逕自蹺斑、而且膽敢掛他電話這些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情,他很不能釋懷。哼記恨鬼。「想開罵就說嘛,無端端的將一些怨氣都鼓在肚子里,小心你會變得愈來愈面目可憎。」只要撇開會讓人臉紅的話題,她的抗辯理直氣壯的流暢了起來。尤其他剛剛的話又真的惹毛了她。
「你一點都沒有反省?」錢立封氣得想磨牙了,臉色也開始變黑。
「反省?我干麼要反省?」陸小戎的聲音終于一如往常,又快又直接。「那是一種發泄情緒的正常反應耶,我又不是故意的。」
「發泄情緒的正常反應?沖進上司的辦公室里搶電話也是你在發泄情緒?」他的嗓音已經透出了濃厚的不穩。
「奇怪,你干麼凶我?我也只不過是想跟你哥哥說幾句話而已,你有必要這麼小題大作嗎?想找出氣桶就說一聲,干麼挑這種不起眼的死人骨頭來發飆?」而且膽敢飆到她頭上?!吧麼呀,他是壓榨她上癮了不成?哼。「告訴你,少用上司的嘴臉來壓我,別人吃你這一套,我可不愛吃呀。況且你要搞清楚,來這里工作已經夠委屈我了,你以為我喜歡天天被你壓榨,比起來,錢立岩就像是大善人,起碼他只會在口頭上欺壓我,不像你,專門在工作上刻薄我……」她故意提起錢立岩的名字來提醒他的不近人情。
誰教他不讓她跟錢立岩說話,對他來說,只不過省了一通越洋電話的錢而已,可是對她來說,那些「意外之財」就這麼泡湯了耶。
「不想做就不要做,我又沒有綁著你的手腳。」威力強大的核彈都比不上她此刻的聲明來得強而有力,錢立封腦子里辛辛苦苦掙回來的薄弱自制力迅速的打窗口飛走了。這麼多年了,她的心里還是在拿他跟哥哥比?!
出類拔萃的錢氏雙杰,外頭的人常常這麼稱呼他們兄弟,或許,也偶爾會做些無聊的比較。對于這些,他常常是一笑置之。別人是怎麼想的,他根本就不去在意。可是她怎麼想的,他卻是該下地獄的在意。去他的。只要一沾到她,他就成了個該死的窩囊廢。
「錢立封?」他的猛然發難將她愣住了。「你怎麼了?是錢立岩說了些不好的消息嗎?」要不然,他怎麼會好端端的飆得這麼徹底呀?
如果真是歐洲方面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傳回來,或許真的是……唉,也難怪他的心情會這麼不好,好吧,被他吼幾句,算了,她認了,以後有機會再報仇。
陸小戎氣歸氣,但自告奮勇的腦子幫他找出原因後,倒很善良的想暫時收兵放他一馬了,她是從不時興落井下石那一套的。
「是不是錢立岩那兒有了什麼麻煩?」陸小戎心念一轉,口氣也緩和了許多。
可是錢立封的怒氣才正是磅礡火熱到極熱點。他滿腦子全都是方才她不經心的那幾句批評,還有她此刻的關懷對象!錢立岩、錢立岩、錢立岩、還是錢立岩!
「滾出去。」咬牙切齒的話自錢立封唇中迸出來,又冷又硬的郁火霸據了深沉的黑眸,可是明顯的憤怒仍毫不留情的自瞪視中射向她。「口口聲聲錢立岩,既然那麼想他,你不會飛到瑞士去找他。」
這輩子已經是第二次,他朝著她咆哮怒吼!陸小戎整個人被他的話及怒氣震懾的傻在他的眼前。
她仍是滿肚子的火氣,可是,呆呆的凝望著怨氣像是一籮筐傾涌而出的陌生男人,陸小戎抿緊了嘴,不敢置信的眼神透過熱燙的霧氣盤踞在錢立封身上。
像是對她有著十成十的不滿,像是對她有著十成十的怨嗔,像是對她有著十成十的厭惡,像是……她是他今生的頭號仇人!
為什麼?錢立封為什麼拿這種眼神、這種態度對她?她最近是做了什麼傷害他的事?為什麼他又凶她了?而且,他開口叫她滾——
飛快的旋身沖出這個令人難過的火戰場,在經過自己的辦公桌時,陸小戎停了幾秒,粗魯自抽屜抽出自己擱在里頭的小背包,像是後頭有潰堤而泄的大洪流追趕似的,她疾速的驅動自己抖顫的腳。
她的撒退勾回了他的理智。盡避仍是氣忿難當,見她又要逃了,錢立封機敏的追在她身後,疾射伸出的長臂沒能扯住她的人,反而讓個剛從電梯走出來的職員給擋住了追勢。
憋著氣,在光速的時間里錢立封已經沖到了樓下中庭,他一夫當關的氣勢還逼退了好幾個取道安全門的員工,沒時間丟下半句歉意,他焦急的眼尖瞄到了那個比他早一步跨進前廳的小小身影。
「小戎!」
一听到這個聲音,陸小戎愣了千分之一秒,揪緊背包的帶子,她像條滑溜的泥鰍似的左閃右避,在極短的時間里就竄出了錢氏集團的大門。
情緒晦暗的錢立封幾近發狂的追出大門,剛巧及時瞟到那被用力關上的車門,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而天殺的,當他終于攔下一輛沒有載客的計程車時,載著她的計程車早就不知去向了。
錢立封等了她一夜。在自個兒家、在陸家、在巷口,不論是在何處,一整夜的等待。而她,沒有回來。
驚慌失措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覺,錢立封開車尋遍了台北市的大街小巷,她常去的保齡球館、咖啡廳、PUB……連阿忠、陳鴻政他們,他全都騷擾過了。可是,沒有一個人曾跟她在一起。
在氣憤中,流亡在外的陸小戎沒有跟任何一個口口聲聲稱喚死黨的同學或朋友聯絡。深夜里,她在治安令人擔憂的台北街頭徘徊,獨自一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更加深他心中的惶惶不安,終于,垂掛了盡夜的白玉盤同情且無奈的躲到一旁搖頭嘆氣,聒噪的小麻雀跳躍在電線桿上細聲嘲弄,花白的陽光證實了佳人盡夜未歸的事實。
滿臉死寂的錢立封僵坐在車里,沒在台北街頭四下搜尋時,他的車就停在這里,這條巷子的居中點,一個絕佳的監視位置。從這里,他可以看到由巷口到巷尾的任何動靜,連一只野狗閃過巷口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可是,即使是望穿了秋水,守候多時的他卻仍只是逮了個空茫的失望。
天亮了,爸爸他們的飛機再幾個小時就到了,他得出發到機場了。錢立封不想離開守候的地方,可是……
盡興游畢歸巢的兩對夫妻,一出關就看見了神色沮喪的錢立封,還有他臉上那勉強的微笑。出了什麼事不成?
幾位睿智的長者並沒有立即追根究底,反正,該他們知道的時候,小封會提的,沒必要這麼快就給他壓力扛。回台北的車途,車里除了四張意猶未盡的老嘴皮張張闔闔的聲音此起彼落,錢立封的嘴完全是被封死的。
直到安安穩穩的將四只快樂的老麻雀送進了家門,思慮沉重的錢立封這才對他們說!小戎失蹤了!
「什麼?!」
「你說什麼?!」
四聲驚呼,四道疑惑的瞪視,四張反應不一的表情。
「格老子的,那丫頭又闖禍了?」陸航向來較秉持自家女兒總是蠻橫不講理的這方面來著眼。
「你們又斗氣了?」女兒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做娘的王瓊英畢竟比只在播種時出了一些力氣的老爹多了那麼幾分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