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悶悶的垂下頭,關紅又開始有些魂不守舍的扳起自己的指頭來了。
這就是最令她恐懼一件事,她腦子空蕩蕩的,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啊還沒什麼,年紀輕輕的嘆什麼氣。」
「沒什麼啦。」
又來了!桂嬸不放棄的再道︰「啊小紅哪,你有什麼事就告訴我嘛,啊我桂妹又不是沒有年輕過。」瞧她這模樣八成又是跟冷家老二杠上了,要不然,不會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大廳上發呆,而沒有像前些日子那樣,從早到晚的一頭栽進廚房里去搞些怕人的玩藝兒。
輕嘆一聲,關紅意態慵懶卻也沒什麼生氣的輕搖著頭,沒什麼精神去回桂嬸的「善意關懷」。
「是跟冷家老二又斗嘴了?」桂嬸也沒什麼心思繞圈圈,一開口就直中紅心的揪出重點。
必紅怔了一下,但沒有否認,怎麼,她對大個兒的另眼相看竟是那麼明顯?
「或許,真是我該走的時候了。」低喃著話,她再一次的陷入了沉思。
但她的自言口語在只有兩個女人的廳中低回卻仍是顯得大聲了些,不但一旁的桂嬸听得仔細,連一整個上午就心神不寧的在保山街上踱著步,不知不覺踱回住處的冷蒼岳給听個正著。
「我不準。」想也不想的,冷蒼岳就暴喝一聲。
他不準?關紅為之一怔,這……大個兒是什麼意思?
示意桂嬸退下,冷蒼岳一整天無來由的悶氣似乎有些蓄勢待發。
「你說想走,是想走到哪里去?」難不成小紅真是思念她那姓典的同學過度,想一個人追在他身後?
一想到她竟然計劃離去,冷蒼岳驀然心驚。
「怎麼,在這里真的住得那麼不舒服?」他的口氣里透著酸掉牙的醋意。
微睜瞪著眼,關紅一臉的莫名其妙,但卻又有著一絲的浮動情緒,可就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這麼怔怔的瞅著他,沉默是金哪!
但冷蒼岳突然的恨死了她不常有的沉默,她不吭氣,豈不是代表……
「你想去緬甸?」
緬甸?關紅真的是完完全全的感到莫名其妙了。
「我要去緬甸做什麼?」
原來不是要追在那姓典的家伙身後,冷蒼岳奇異的心情舒坦了些,但眼神仍是陰陰暗暗的,挺駭人的森冷。
「你想去哪里?」他可沒忘記她剛剛低喃著想走的事。
「我想回家。」很坦白的,關紅直截了當的說出自己的想法,「當初連話都沒有留下半句就跟著你們走,離開四川那麼久了,如今小緹的未來已經塵埃落定,我也該回家了。」
「你想回家了?」明知道她總還是會提的,但是冷蒼岳還是有些不是滋味,還有著隱約不安的心悸。
若一向性子倔強的小紅知道了她父兄發生的事,她會有什麼激烈的反應?
幾不可感的點點頭,關紅沒有抬頭望向他。
「不知道我爸爸他這些日子好不好?也不知道大哥孝不孝順他,還有小扮是不是還淨闖些什麼滔天大渦去惱火他?」她偷偷的覷了陷入沉默的他一眼,「你又不肯跟我說你們到底對他們怎麼了。」
扁听到關家幾個男人的事,冷蒼岳就一臉的不屑。
「不管是對他們怎麼樣,那都是他們活該,罪有應得的,這都是報應,怨不得別人。」
他的話讓關紅的心倏然擰了起來。
「報應?你們真的是對我爸爸他們做了什麼事?」不會的,爸爸他們不會有事的,否則當時大個兒他們回來時,臉上的表情不會有著失落的頹喪。
對,失落,錯不了的失落。
這也是為什麼關紅能忍到至今仍沒有飛奔回四川的原因之一,因為,私心里,她還無法就這麼了無牽掛的離開雲南、離開騰沖,她的心已經遺失在這里了。
「大個兒,你們對我爸爸做了些什麼?」渾然忘了他們還處在冷戰的風圈里,她不自禁的上前扯住他的袖子,「你們殺了他?」她突然駭怕起來了。
「殺他們?哼,那豈不是會髒了我們的刀。」冷蒼岳仍有些咬牙切齒的遺恨,「像他們那種敗類,簡直是人人皆恨不能誅之而後快。」
「你……真是過分,他們……我爸爸他們才沒有像你說得那麼壞。」關紅的爭辯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是嗎?」狂傲的發出一聲渾厚的重哼,冷蒼岳反常的靜下喉嚨,不再像往日跟一爭執這事兒來的固執與冷嘲熱諷。
但是,他的平靜卻反而使得關紅的心不平靜起來了。
「你們到底是怎麼對付我爸爸他們的?」
想到了當他們四個人風塵僕僕的趕到四川時所發現的一切,心中不覺的感到一陣悵然若失的欷吁。
「對付?」這個詞,可一點都無法用于當時的他們。
在到達四川後,幾乎是立即的清楚了關家父子的下場時,原先一心只為著復仇的四個人腦海中只有一個反應。
錯愕!大大又徹底的錯愕,為了他們怎麼想也沒有想到的結果感到難以置信。
他又不吭氣了!必紅快跳起腳來了,「大個兒,你們到底是怎麼對付我爸爸的?」
攏起了若有所思的眉峰,冷蒼岳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那麼擔心有什麼用呢?對于姓關的人來說,有那種結局是一點都不令人意外的。」口氣是譏諷有加。
而關紅硬生生的往後退了兩步,他的話、他的眼里,滿是令她心懼的嫌惡啊!
對于姓關的人,他仍是汲汲于過往的宿怨,即使是那麼多年了,仇恨依然是牢不可破的盤踞在他的心窩里。
可是,她偏偏是如此無可救藥的戀上了他,將無望的心全都拱手送了出去,可是這明知的絕望來得這麼凶、這麼猛、這麼的深不可拔。
棒著薄薄的一層酸澀的淚霧,關紅可以清楚的見到他眼中加遽的憤慨與仇恨;但,卻沒有盛上半絲她所祈盼的感情。
他對她的關心,終究是越不過他對她恨之入骨的姓。
當完全悟通了這一點時,肺里的空氣像在剎那間完全的被整個抽空,關紅只覺得雙腿虛軟得幾乎撐不起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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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個模樣嬌瘦的人影靜靜的晃移過這座佔地頗龐大的宅院,只在大門前怔忡的凝視著杳無聲息的屋宅片刻,那人影發出一聲悄然的輕喚,毅然決然的旋過再沒有一絲猶豫的身子,就這麼離開了牽系著自己心魂的大宅,兩行淚黯然的垂下冷然又淒楚的臉孔。
一朵同情的烏雲適時的覆上了皎潔明亮的純淨月兒,不願月兒太過柔緩的芒絲加深了夜行人滿心的碎裂。
夜,深了,沉沉的泛著令人寒顫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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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蒼岳整個人像是發了狂。
「小紅不見了,她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沒有人見到她,他女乃女乃的熊,這該死的女人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連個訊兒都沒留半點……」咆哮著話,他又跨著焦急的長腿往外走去。
「阿岳老大,你要上哪兒?」錫南跟在他身後問。
「出去找找看哪。」
「可是……」
冷蒼岳才沒那麼好興致听錫南的吞吞吐吐,怒眉一豎,很直接的將錫南想說的話全都給塞回了肚子里。
「錫南,你在這里等著,如果小紅有回來的話……」
「小紅怎麼可能會回來呢?」
驀地心一緊,冷蒼岳動作狂猛的旋過身,瞪著施施然一派優閑自外頭踱步進來的龍毅夫。
「為什麼小紅不可能回來?」他連想都不肯去想這個可能性,他也不願意听到夫子這麼說,因為,太真實了。
「如果小紅想留下來,她不會只留下幾個字,連跟我們當面說聲再見也沒的就悶不吭聲的離開保山。」龍毅夫聳了聳肩,「況且,如今小緹也已經重回老大的懷抱了,小紅大概是覺得她留下來也沒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