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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綠瑤偷偷帶著書來到袁家要為媛媛補習。
「對不起,白小姐,我家小姐一早就跟裴少爺出去了。」
「可是……她……」綠瑤想起昨日媛媛還信誓旦旦說會在家里等她來教她寫作業,不見不散。
「是綠瑤嗎?」袁韜從樓上走下來,明知故問的道︰「你來找媛媛啊?」還演戲的問王媽,「王媽,請你叫媛媛下來好嗎?」
王媽怪異的提醒,「小姐跟裴少爺出去,少爺不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謝謝你了,王媽,你去忙你的吧。」差點就被王媽破壞,這是他與媛媛的交易,他怎麼會不清楚,他不過想藉此讓綠瑤對他卸下提防心。
他一臉抱憾,掩不住歉意道︰「媛媛真是太不應該了,讓你白跑一趟,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好,沒有好好的管教她。她昨天也答應我要幫我整理書房的,她實在說謊成性,你千萬不要生她的氣,好不好?」
綠瑤誠心誠意的表示,「我不會生她的氣,可能她臨時跟裴大哥有事吧。」
「唉!可憐我得整理散亂一地的書,可是我還有工作要忙呀!」他哀聲嘆氣,偷偷觀察她的反應。
听他這麼說,她馬上自告奮勇,「我可以幫忙。」話一出口,她又怕自己造次,囁嚅的補上一句,「如……如果袁大哥不嫌棄的話……」
他眉開眼笑,「我求之不得呢。」
之後她被領到位於二樓的書房。
他驕傲的推開門,「我的書都在這里。」
未踏入室內,原木的馨香迎面而來,彷佛到森林里一樣。看到一排排的書櫃和地上一疊疊的書,她忍不住低呼,「哇!好像個圖書館喔,每本書你都看過嗎?」
做人不可以太炫耀——這種話他從來不當回事,不過他還是佯裝謙虛的道︰「當然!其實這不算什麼,我們以前搬家時,丟掉的書更多,剩下的這些都是精華,每一本幾乎可以買下一輛車。」他沒騙人,只是那些書都鎖在後面的櫃子里,這些不過是幌子。
「你好厲害喔,比我哥還愛看書耶。」
普通百姓怎比得上他,這番恭維听得他滿意極了。
「袁大哥,我要怎麼幫你啊?」
「一本一本,分門別類的放好。」等等,這好像真的太困難了。對了!「就照每一國的國別分類吧。」
她是很樂意幫他啦,「可是都是些原文書,我根本看不懂。」
「那邊有各國字典,你可以查啊,再不懂可以問我,我就在那邊看公文,不過我會很忙、很忙,這些就拜托你了。」不容她多說,他很快的坐在桌前,旁若無人的看起公文來。
綠瑤望著堆積如山的書,無力的坐下。
袁韜透過文件的縫隙,看著她認命的動手整理。
一個高中女學生,怎麼可能分得清德文與瑞典文的差別呢?更別說那堆書是專業書籍,可能她這輩子見都沒見過。這當然是他特別找來刁難她的。
啊!天氣真好!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微風輕搖著絲質的白窗簾,一下一下的緩緩搖擺,催人入夢。
他以手背遮眼,眯眼看到她跪坐在桃木地板上,深咖啡色的光潔地板映照出她的身影,兩條辮子垂掛在胸前。成堆似山的書團團把她圍成一圖,她嬌小的身影幾乎要被書海淹沒了。
她專注的翻著字典,奮力的想找出心中想要的答案,棘手的問題逼得她額頭冒出一層薄汗,而他是那麼優閑的在這兒品茗,享受人生,想到此,他的內心就充滿無限的滿足感。
要是文杰看到他的作為定會罵他心理不正常,不過怎能怪他呢?他身不由己啊!要不是爸媽從小把他出丑的照片到處發送,且三不五時在親戚、友人間散播他的糗事,造成他性格扭曲,他就不用藉由捉弄別人來彌補充滿恥辱的童年。
唯有跟這種天生愚蠢的人在一起,他才能感到莫名的安心啊!
這種心酸血淚史,只有他她跟妹妹能相互慰藉。
妹妹的任性、高傲,也是因為小時候過於可愛,被爸媽抱著到處炫耀,結果被那些外人揉捏、逗弄,常常出一趟門,身上總會有紅腫淤青,最後終於導致性格丕變,不好相處。
嗚……誰能怪他們兄妹?要怪就怪那對遠走高飛移民美國的雙親,他們才是始作俑者。
這還不打緊,他所受的屈辱終於在高中時爆發,父母親竟然拿自己小時候穿的照片,給他心儀的女孩看。
他失眠一個月後,終於找上心理醫師。
他沒發瘋簡直是祖上有德,自此他拚命的打工,在出國留學前花了近一百萬元,買回被不肖父母分發的果照,更偷回底片,和那些父母「珍藏」的錄影帶一並燒毀,否則他現在不可能堂堂正正的在台灣立足。
不過傷害已經造成,無法磨滅,想到傷心事,他就忍不住拉起衣角拭淚。
驀地,柔軟的觸感輕撫過他的臉。
他猛然的握住,張開眼才發現竟是綠瑤的手。
「你干什麼?」他比她更惶惑。喝!這小笨蛋,何時跑到他面前,他竟然毫無所察,還是自己對她太放心了?
她吞吞吐吐,「袁大哥,你在哭啊?我在整理書時,听到好像小狽的哭聲,後來才發現是你發出聲音,以為你作惡夢,所以……所以才來看看。」誰料得到,那低嗚的聲音竟從袁大哥嘴中傳出。他額頭還直冒冷汗,一臉痛苦,她覺得可憐,才想幫他擦擦汗。
想不到自己不知不覺中睡著了,還夢到童年。他模模自己的臉,還真有淚水。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看看他的父母把他折磨成什麼樣于,窘態還被小笨蛋看到,瞧她還一臉同情。
竟然被她同情?可惡!他惱羞成怒,決定更要好好加倍的「疼愛」她。反正她也不會反抗。
他站起身,命令道︰「去除草!」
「啊?」現在又是什麼樣的情況?她正在整理書啊……
「走!」
不容許她反駁,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扯到樓下,走至屋外,抵達放置工具的倉庫後,他找出一把鐮刀,又翻出一頂夏威夷寬帽,一並交到她手上。
「這……」
袁韜不可理喻的威喝,「把後花園的草全除乾淨!」
在他迫的目光下,她乖乖的拿起鐮刀,戴起大圓帽,怯怯的蹲下,一手握著草,一手笨拙的揮動鐮刀,割下幾根稀疏的草。
「繼續啊!」他不留情的催促道。
綠瑤硬著頭繼續割草,原本整齊的草坪突然禿了一塊,十分怪異。
等她再抬起頭來,袁韜已經不見了。
那她現在該怎麼辦啊?怎麼原本好好的袁大哥,突然性情大變,凶惡的把她帶到這里除草?是不是她錯說什麼話,還是錯做什麼事,惹得他不高興,所以這麼處罰她?
她旁徨無措的蹲在地上,內心揣想著各種情況。
既然答應要幫袁大哥的忙,那不管是整理書或割草,她都應該努力去做,不該有第二句話才是,說不定他真的很想看到這片草坪除乾淨呢!
既然如此,她還是乖乖的把這件事做好吧!她任勞任怨的繼續手上的工作。
二樓的書房里,袁韜躲在窗簾後看著那個蹲在地上的身影,賣力的除草。他雕像般的臉龐微微放松,嘴角的微笑慢慢擴散開來,直至無法閉合,笑到胃都快抽筋了。
普通人絕對不會任由人驅使,她要不是乖過頭奴性太重,就是她真是個笨蛋。
在他二十六歲的生涯中,從沒遇過如此少根筋的家伙,簡直單純到人神共憤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