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知道大家在背後當她是笨蛋,自認為高人一等,以嘲諷她為莫大的樂趣。
生氣?不。
她根本不在意,每個人有自己認為的價值意義。被佔點便宜多做些事、被認為是傻蛋,這些在她心目中佔不了多大的空間。只要她做得心安理得,快樂無愧,何必管別人怎麼想,那從來不是她心中的障礙。
她滿足現況,毫無所求。
就以今天見不到袁韜的事情來說,明天再去不就得了,總有一天她總會見著。只是家里的家人還在等她呢!真是難為他們,不過這不就是她被愛著的證明嗎?
「綠瑤!」遠處走來一位高瘦的年輕人,鼻粱上架著一副眼鏡,同樣撐著一把黑傘,快步的朝她走近。
「哥!」綠瑤大聲招呼,「你出來接我嗎?」
白文德推了推眼鏡,臉帶微笑接過妹妹手中的袋子道︰「突然下雨,媽要我拿雨傘到公車站牌那里接你。」
「媽太健忘了,今天早上她還塞給我一把傘呀!」
「是嗎?她沒說。」
「呵!媽真是的。對了,今天誰煮飯啊?」
媽媽的手藝不好是兩兄妹自小親身體驗的,她曾經把橘子、哈蜜瓜之類的水果與辣椒醬一起炒,美其名是創新,實為一種變相的虐待。
體貼的家人為了不傷害母親的心,一直善良的隱藏在心底,然而兄妹倆偶爾還是會相互慰藉自欺欺人一番。
「是媽媽。」他的聲音中有一絲無奈。
綠瑤苦笑,「其實媽媽煮的菜很有特色,像昨天的炒乖乖軟糖就挺特別的。」
「是啊!」白文德搔搔頭,臉上的表情也怪怪的。
直至家門口,兩人都憂心忡忡的想著媽媽今天要煮些什麼新奇的菜。想到自己的胃,他們不禁不約而同的在心中哀悼。
想不到一踏入家門,白爸爸率先沖出來,「文德,綠瑤,至美來了。」
「至美姊來了啊!」綠瑤兩眼登時發亮,欣喜若狂的奔進廚房。
一個女子一身質感細致的深藍色套裝,頭發短削,背對著她正忙著。綠瑤感動得快要落淚,至美姊連背影都散發出精明干練的氣味,太了不起了。
在廚房里大展身手的方至美,感受到背後崇拜的眼光,嘴角含笑的回頭,「回來啦!」如她所料,白家兩兄妹雙手十指在胸前交握,一臉崇拜的看著她。
綠瑤看到她身旁已擺著幾道「正常」的菜,鼻酸的喊道︰「至美姊,我好想你喔,你好久沒來了。」
方至美聞言,怪罪的瞪了一旁兀自傻笑的白文德。
她真想告訴綠瑤,不是她不來,還不是白文德這書呆子不懂她的心意,上次竟然不顧她的生日而幫同事搬家搬到天亮。
這還不打緊,得知她等了他一天之後,他還說她應該找男朋友一起慶祝,不該為一個學長這樣,好心的提醒她小心男朋友吃醋。
她得花好大好大的力量,才能壓住心頭直冒的怒火。
這比拒絕她更過分,可是誰教她就是喜歡他一副呆頭鵝又不解風情的樣子,氣個幾天後,她又心不甘情不願的上門了。
這白家的人,一個比一個還不會做人,心思單純得不曉得如何拐彎抹角。
像她鳩佔鵲巢,不懂分寸的直殺進廚房炒幾樣菜,白媽媽還高興的道︰「今晚又加菜了。」然後與白爸爸坐在飯廳直夸兒子有個好學妹,一點也不曉得她就是不忍心看白學長為難,才會這麼做。
綠瑤不曉得方至美心思百轉千回,心里頭只想著有好吃的菜可以吃了。
「你們兩個快來坐下吃飯吧!」白媽媽與白爸爸各自坐在自己的專屬位子上,等著方至美上菜,仿佛他們才是客人似的。
「今天有見到那位同學的哥哥嗎?」長相和藹可親且福態的白媽媽為大家添飯,順道問綠瑤。
「沒有,不過今天等的時間比平常短耶。我想他一定很忙,可是我不放棄,要效法愚公移山的精神,以後他總會有時間見我。」她洗好手後幫忙拿筷子,準備享受溫暖的家庭晚餐。
白爸爸的身材如兒子般高瘦,一臉斯文。他對女兒的話深戚贊同,「嗯!說得好,我們要幫助這位女同學,解決她不上課的問題。社會上太多冷漠的人,要改善這種風氣,要由我們個人開始。」
「可是綠瑤現在連對方一眼都看不到,談何容易。」一畢業就被藥廠聘請為研究人員的白文德比較實際些。
可是他下一句就顯露出白家人特有的思考模式,「我想我明天乾脆請一天假,幫綠瑤去等等看好了,可能平常時候對方比較有空。」
「為什麼要請假?」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的方至美,擦了擦手後在白文德身邊的位子坐了下來。
瞧他們一家子討論得這麼熱烈。不過這種狀況屢見不鮮,他們常常為了幫助別人而干了許多傻事,例如看到附近收舊報紙的阿伯,家里便訂了六份報紙,只為了讓他多點報紙賣。
這種花錢了事的還不算,他們還曾想把前院打掉,作為附近小攤販的擺攤地點,分文不收,只因小販對他們說家境困苦。
開什麼玩笑,她調查過,那小販家有好幾棟樓收租,出門還開賓士代步!
她不反對白家做善事,可做濫好人就不必了。白家能平安度過這些年,沒家破人亡,還算老天有眼。
現在有她在,可不能再有人欺負這善良的一家子。
「沒有啦!是我同學的事。她請假好幾天,沒原因也沒消息,我覺得奇怪,上她家關心一下,可是沒見到面,所以我就去她家長的公司,不過他很忙,沒時間見我。哥哥說他明天想先幫我到那間公司等等看。」綠瑤把整件事輕描淡寫的帶過。
方至美蹙眉,「這擔子怎麼會落在你身上,老師不管啊?你到學校去是要上課的,別理這些事。」
「是老師拜托我的,而且我也覺得我應該多關心同學,而且至美姊你也說要與同學打好關系呀。」綠瑤見方至美有些不悅的表情,馬上解釋,生怕她生氣。
「我的確說過你要跟同學打好關系,不過主因是學校的同學非富即貴,對你以後的出路有很大的幫助,否則我為什麼要幫你申請進去?但是對那些麻煩事,你不能全攬在身上,要花時間在人際關系上才對。」
「我……我是班長,所以……」綠瑤怯怯地道。至美姊待她親切,可是有時嚴厲勝過老師,雖然知道她的用意是為她好。
方至美放下碗筷,盯著她閃爍的眼楮看,開始盤問,「你今天這麼晚回家,就是去人家的公司等著問原因?」
綠瑤一想起那問公司,不禁發出贊嘆,「是她哥哥的公司,很大喔!好多漂亮的女生來來往往讓人眼花撩亂,而且香水味撲鼻呢!」
「咳!」白家父母與白文德發現小妹離題了,趕緊提醒她。
從白文德帶方至美回家的第一天開始至今,可能是從小家庭的訓練,她十分威嚴果斷,處事俐落,漸漸的,她便像一家之主,把白家人一一從「失控」中拉回來。
她是股市名人方四海的小女兒,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念幾年大學後又到國外求學,一畢業回國馬上到自家公司工作,幾個姊妹把公司打理得有聲有色。因此她年紀雖輕,卻有不怒而威的沉穩感。
接收到家人的暗示,綠瑤馬上垂下頭,期期艾艾的陪笑,「我只去過幾次而已啦。」
幾次?顯然是在她沒來的日子所干下的蠢事。方至美雙手環胸,問道︰「那你還準備去幾次?這種浪費時間且不符合經濟效益的事,只會影響到你的課業,你的將來。我看我還是打電話跟你們老師溝通溝通,讓她自己來好了,要不然請她另謀高就。我的母校有這種老師,難保以後學校的教學品質和格調不會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