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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宅的客廳,坐著夏冬與傅王燕芳,還有不安分的小幼梅。桌上擺著溫茶熱飲,大人心事重重,小朋友則天真的望著她們的臉。
「原來這陣子都是你照顧幼梅。」傅太太感懷的低語。
夏冬慚愧的微笑,「不過是整理出一個房間,算不了什麼。真要計較起來,應該是幼梅照顧我才是。她懂事、乖巧、幫我整理家務,樣樣精通。有她陪我我才不寂寞,家里也多了歡笑聲。」幼梅玩弄著手指,一直膩在她身邊,似懂非懂,緘默著聆听大人的對話。
想起女兒的遭遇,傅太太悲從中來,愁眉苦臉的嘆息,「身為馨蕾的母親,竟不曉得她發生這樣的事。」身在異地已不好過,還身陷囹圄。雖說刑期是一年,但是為人母怎受得住這種打擊?
當兒子跟她吐實時,她如遭青天霹靂,無論如何不敢置信。
母女連心,這幾日來的不安果然是預感。
夏冬連忙遞過手帕安慰,「傅媽媽,別這樣。她也是不想讓你老人家擔心,否則她也會有負擔,心里更加不好受。」
「段一軒真不是人,他怎麼能這樣對我女兒?當初花言巧語,哄得馨蕾放棄念大學,執意要陪他出國發展,結果呢?下場竟是如此不公。」可憐天下父母心,一輩子都要為兒女擔心受怕。
「傅媽媽!」她輕喚,眼角示意著幼梅在場,也要顧及她的心情。別以為孩子不懂,幼梅已經不是個孩子。有些小朋友從小遭遇比別人辛苦,提早長大,如她。
暗太太這才停止咒罵,收斂偏激的語氣,話中卻依舊掩飾不了濃濃的怨懟之意,「就可憐我的女兒和孫女。」丈夫在時,還資金大量資助他們發展,目的就是希望女兒能少吃點苦。
「馨蕾吉人天相,她會熬過這一關的。」
暗太太老淚縱橫的握住夏冬的手,羞愧的說道︰「衡生什麼都跟我說了,他說你也吃過那男人的苦頭,馨蕾結婚宴客時你沒到場,我還不明就里,心底埋怨你不懂禮數。他還說你為了這件事,整個人瘦得不成人形、一蹶不振。要不是馨蕾鬼迷心竅,你也不用受苦。」
她苦笑,「伯母。過去的事我們不談了,居心叵測的是那男人,絕對不是我跟馨蕾。而且要不是她,現在我的下場可能更淒慘。說到底,我才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她紅透眼眶,哽咽的說︰「當初還怪她背叛我。」
「冬冬——」
「我們都是男人感情不專的受害者,她運氣不好替我擋下,我幫她照顧幼梅根本算不了什麼!我欠傅家太多了。」
「說什麼欠不欠的,你不就是我第二個女兒嗎?從小我看到大的啊!」
「傅媽媽!」她揉著眼楮,感動得直落淚,不受控制的依偎到她懷里,享受母性呵護,這是她夢寐以求的。
暗太太拍拍她的背。「況且以後我們家衡生還要你幫我照顧。」
她一听,駭然的彈直身體,尷尬的拭淚,吞吞吐吐的辯解,「唔……傅媽媽,你說這……什麼意思啊?」
臭傅衡生亂七八糟的胡說一通,能講和不能講的都分辨不清楚啊!?她有自知之明,傅媽媽肯當她是女兒,她已經很滿足。替傅家傳宗接代的大事,她豈敢妄想,雖然說她的生命中已經容不下另一個男人。
「別隱瞞我,衡生的心意我早就察覺,只怪我愚蠢,眼高於頂,害他耽誤這麼多年。身為他的母親卻罔顧他的真心,不夠了解他,不曉得他只要你。」
夏冬听得忐忑不安,不敢听接下來的話。
暗太太慚愧的緊拽著她的手,哀求的望著她,「你原諒傅媽媽好不好?」
「別這樣子,傅媽媽。」她受寵若驚,「你又沒對不起我什麼。」
「你不原諒我,就是嫌棄我了,你心底還顧忌著我的不好,所以遲遲不肯接受衡生是不是?」
她聲淚俱下,作勢要跪地,仿佛夏冬再不答應,她就要做出更激烈的行為。
夏冬沒轍,只得嚷著︰「好、好、好,我原諒、我原諒,你別折騰我,你說的我都答應。」
罷剛還哭哭啼啼的傅媽媽下一秒頓時眉開眼笑,喘過一口大氣,好像才走完一場台步,演完一出大戲。現在成功收戲下場。
「這就好,這我就能放心的把衡生跟幼梅交給你。」傅太太交代道,「我暫時要離開台灣去美國,就近照顧馨蕾,陪她走過這一段。我不在台灣的日子衡生跟幼梅就拜托你了。」
「衡生知道你的決定?」
「他應該料到,否則也不會跟我坦白。」
既然如此,她便無話可說。
「幼梅跟你很投緣,這孩子苦命,你多擔待些。」傅太太千交代萬交代,最後還起身巡視廚房,看了一眼環境。「這里環境不錯,不過你一個女孩子不嫌孤單嗎?」
夏冬來不及說自己愛靜時,傅太太又搶著說︰「不如搬到傅宅去,反正你跟衡生也快結婚了,到時候多幾個小蘿卜頭,空間定會不夠。」
何時她要結婚自己都不曉得,連孩子一瞬間都有幾個,未免曲折離奇了點。
「衡生最近怪怪的,整個人意志消沉,委靡不振。可能上次听說你與舊情人死灰復燃,心底不快。」
夏冬瞥見幼梅已經回房,低聲苦笑,「那個舊情人是段一軒,他回來鬧事,厚顏無恥的吹噓,我已經警告過他,這完全是一場誤會。」
撇開這件事不說,灰頭土臉的傅衡生恐怕把自己事業上的危機隱瞞起來,技巧性的把母親支離台灣。
暗太太這才心如大石落定,「那麼你要解釋給他听,這孩子平常一副溫和脾氣,其實才死心眼,從沒見他對哪個女孩殷勤過,也只有你!」
在長輩面前論及感情事,夏冬面紅耳赤的垂下頭。
「衡生交給你,我也比較放心。」
「唔。」她作不得聲,只得唯唯諾諾。
本來她已準備好與他面對面,接受他的追求;誰知半途有不識相的人插入。
這下導火線沒了,她該主動出擊嗎?
第九章
初抵傅園,是佣人給開的門。
女佣好記性,曉得夏冬是少爺的客人,連忙指引,「少爺在書房。」
夏冬二話不說的直抵書房,她還記得上回鬧得不愉快,這次有備而來,說什麼也要把他拖出家里。
見著他也不廢話,「公司的事你打算怎麼樣?看是要與那兩位來一番爭斗,或者另起爐灶,我支持你,只要你開口。別裝得要死不活的樣子,這不是你的風格,搞頹廢也嫌太晚了。」
暗衡生不著痕跡地把桌上的文件給掩蓋起來。「不關你的事。」
「為什麼要拒絕我?我想為你盡點心力不成嗎?」不容他躲避的眼神,她直直的盯著他憔悴的面孔。幾日不見,他更消瘦,下巴長滿胡碴,不修邊幅的模樣添增滄桑失落的感覺。
暗衡生苦澀的低笑,「我不願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在你面前我應該是神氣、優秀、值得信賴的男人。可是現在的我只是一只喪家犬,你能不能不要理我,讓我靜一靜?」
「不行!我管定你了,除了我,再也沒人更有資格照顧你。」
他眼神一亮,語氣高昂的反問︰「你有什麼資格?」
被他銳利的一問,夏冬囁嚅,「憑……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們有什麼關系?」他趁勝追擊,希望她能真誠、沒有掩飾的說出她愛他。
「就是那個啊!」這短短的一句使她像個小媳婦般的漲紅臉,欲語還休。
看在傅衡生的眼里,興奮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