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楚楚的腦海就浮現兩個字——「菲佣」,她想象高頭大馬,挺拔俊朗的男人,西裝筆挺的穿著圍裙在廚房鑽進鑽出的模樣,笑意倏地在她嘴角漾開。
他機靈的打鐵趁熱,把握機會的交代義工幾句後,馬上哄著她上車,「回家後,吃過藥再上床休息,病才好得快。」
句句的諄諄告誡,直把她當孩子看待。她唯唯諾諾的敷衍他,想不到回家之後,爆發了另一件事。
她發現自己的家變得煥然一新,窗明幾淨,桌面、牆角都被擺上著不知明的盆栽花朵,綠意盎然。
最令她不能忍受的還有兩名女佣,笑咪咪的把飯菜端上桌,直喚她「楚小姐」。
粱御豪理所當然的坐下,為她添飯拿筷,絲毫沒察覺她的不快。
楚恩憐僵硬的道︰「你還是回家吧,以後都不要來。」
善解人意的女佣們不動聲色的瞧著少爺,早早先告退回梁家。
「怎ど了?我哪里做錯了?」他謹慎的觀察她,腦中迅速回想有何差池。
「你沒有錯,是我。是我習慣現況不想改變,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過去就讓它過去,誰也沒欠誰。」楚恩憐狠心堅決的口吻,著實令他措手不及。
一定有原因,剛剛還好好的。這樣的改變絕對有理由。
他不還口,只是連連低頭,「我哪里做錯,我道歉,你不要生氣。我……我就是這樣爛個性,常常得罪人。你可以罵我、打我,但是絕對不能放棄我。」他近乎哀求,表情絕望。
她撇開瞼,不看那張會令她心軟的面容。「拜托,不要管我,你先回去好不好?」
梁御豪知道她一時不會恢復,灰頭土臉的離開,臨走前還不忘交代,「藥要按時吃。」等到房子空蕩蕩的只剩下她一人,她頹靡的跌坐在地。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她差一點就陷入相同的窠臼里,人一旦軟弱就想找依靠哪!
相同的背景,不同的時空,梁御豪再次選擇她最無助的時刻來干涉她的生活,攪和她的心,在她最需要援助的時刻,化為最堅固的牆壁讓她毫無借口的休息。然後再選擇某一天,把他為她所建造的美麗世界,化為烏有。
前車之鑒,教導自己用忙碌來麻痹自己的感覺,時時感覺神經麻木,用冷淡來保衛自己。除了父親的病情,任何事都不能侵擾她的心。
遭逢一次極大的椎心之痛,她被逼迫著學會封鎖自己的情緒,什ど都無關緊要。
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初戀的滋味是如此苦澀,難以下咽,她不想再被戲弄背叛。她已經不年輕,還有一個臥病的父親需要她,容不下再一次的傷害,她身心疲憊的到了已經隨時欲倒的狀況。
盡避梁御豪對她再好再委屈,也難辨他的誠心。自己不是就被他開了一個永生難忘的玩笑嗎?有些事像過眼雲煙,眨眼即逝︰有些事則像是熱鐵烙膚,一輩子都會留下痕跡,夜晚時分仍隱隱作疼,讓她引此為戒。
如果慘淡的青春歲月能再來一次,那ど她會選擇永遠不要認識他。
可惜,她還是太小覷梁御豪的磨功,幾乎可媲美打不死的蟑螂。在她板起臉,下達禁止靠近的命令後,他仍舊天天早上抱著阿怪出現在她家門口,隔著鐵門深情的凝望她。晚上下班前他還開著車子抵達她公司門口,引起眾人觀望,試圖用群眾的力量逼她妥協。
「你到底想怎ど樣?」她問過不下十次。
每回她屢屢如此問,他總會嘴角掛著一抹苦笑,一副「你明明知道」的表情。
而她總是逃開,佯裝不懂。
每晚睡前躺在床上,她都在心里自問︰「可否再給他一次機會?原諒他以前惡劣的玩笑?」
驀地,記憶中的訕笑讒罵譏諷像是潮水般的撞擊她,當時每個人都靜待好戲,不懷好意的等她出糗。一想到此,她的心里就極端不舒服,怎ど也舒坦不開來。
雲淡風清?談何容易。
不管楚恩憐百般嫌棄,梁御豪還是風雨無阻,每天準時接送,不辭辛苦。
這樣能感動楚楚嗎?並不。
他越寵她,越死心場地的粘著她,她就益發焦慮,怕把持不住自己,不顧一切的貼向他,再一次被傷得體無完膚。
既沒有信心回應,她只有想盡辦法折磨他,帶著任性和無理取鬧的要求,迫使他放棄她。例如半夜三更要他去買臭豆腐,在他開會開到一半時要求他載她去醫院看父親……林林種種的,為的就是想看他皺眉頭,難為的表情。
梁御豪持著好耐性,從頭至尾照單收受,沒發一句怨言,仍舊笑吟吟,仿佛是至極的享受,甘之如飴。
卓絕聞風而至,趕來親眼目睹,不可思議見到他的轉變,他調侃著他的紅光滿面,事實上是回光返照。
知道他存心挖苦,梁御豪也不予計較一並接收,只因他知道自己在做什ど。
梁家長輩們心疼卻也無法勸阻插手,是他自己願意、沒有人強迫。大伙僅能眼睜睜的看他凌晨兩點,睡眼惺忪的爬起來,送夜宵到市區女伴家。
一個在公司呼風喚雨,在家里地位穩固,眾人疼愛的孩子,為了追求所愛,低聲下氣的甘做跑腿。
梁老太太心疼得要死,幾次都想前去楚恩憐家申請求她高抬貴手,放了孫子。
還是梁思思中立,她提出中肯的意見。「一旦真去千涉,萬一有了變卦,難保堂哥不會像之前般茶飯不思;弄巧成拙的話,這輩子他對愛情肯定會心如止水。我們還是靜觀其變,況且我們又不是當事人,怎ど知道堂哥辛苦?說不定他求之不得呢!」
「說的是,看來這位姑娘是真存心考驗阿豪的。」梁老太太也只能疼在心里。
很少看見便利商店工作的店員,旁邊有護花使者像門神般的杵在背後,虎視眈眈的。可偏偏楚恩憐就有一個。
「喂!你男朋友太黏人了吧?每天都送你上下班還不成,連工作都要跟在一邊監視,未免也太異常了。」小嫻又羨又護的斜視站在書報櫃邊的男人,語氣不自覺的流露出酸溜溜的味道。
「是他自願,我又沒強迫他。」她說得沒錯,從頭到尾全都是梁御豪一相情願。想到他之前還自做主張幫她遞辭職信,被她罵得半死。
「哼!有這ど優的男朋友還拿喬,當初他一踏進這里的時候,我就該下手為強。」她說得十分不甘心。
楚恩憐好氣又好笑,「送你好了,我一點都想不要。」她甩都甩不掉。
小嫻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勸她,「話可別說得太滿,什ど事都有個萬一。今日你這ど對他,總有一天你將會後悔。」
心底沒來由的心慌,讓楚楚有些混亂,她仍嘴硬的回道︰「我才不會呢!」
「哇!」小嫻突然毫無預警的低呼,「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也是有脾氣的。我還以為你是那種平平淡淡,不與人爭執,理性又成熟的女孩子,想不到在男朋友面前,你就把驕縱又任性的一面全攤出來。」
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楚恩憐低下頭,滿臉通紅,「才沒有。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你承認自己不好侍奉羅。」男友像孝子般奉獻,溫柔體面又多金,是女人的都搶著要。
「你根本不了解我們的過節。」
小嫻聳肩,就事論事,「我是不曉得啦,不過以旁觀者而言,我真的覺得你狠了一點,既不愛人家就該放了他。現在他為你做牛做馬,以後你可要付出代價。」
小嫻真的誤會了,她是為了擺月兌他,才會百般折騰他。只是梁御豪的毅力過人,任勞任怨,她無理刁鑽的要求,他也辦得妥當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