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男很不滿意他的答案,皺眉瞪他一眼,補充說明︰「我們去杰森他小時候住的地方。」
「勝男!」杰森要阻止她開口已經來不及。
安德魯震驚地責問︰「杰森,她說的是真的嗎?」
她又搶話︰「當然啊,干嗎騙你。」她回完話後,轉向杰森,不滿地道,「還有你,干什麼不說實話?我們又沒做壞事,你何必怕他?」
「杰森,你真的去那個貧民區嗎?」
「你年記大,所以可能听不清楚,我再說一遍好了。」她款擺著身子走至他面前,咬字清晰地道,「我們去以前他爸爸媽媽住的地方。」
听到她的答復,安德魯憤怒地責罵杰森︰「你竟敢去那種低賤的地方!要是讓別人看到,不知道會傳得多難听,你想污蔑家族的名聲是不是?」
方勝男不敢置信地反駁︰「爺爺,你的觀念很糟糕,什麼叫低賤的地方,那個地方或許生活水準不高,不過大家都很拼命在追求夢想,為自己未來的生活而努力,沒有人有資格加諸任何評語在他們身上。」
「你懂什麼?我不容許任何污點沾染到史密斯家族的名聲。」
「名聲、名聲,那種虛幻的東西有那麼重要?等你一死,這些東西並不能幫你上天堂。」
除了凱文,只有她敢這麼大逆不道地對他說話,安德魯怒不可遏地把手杖擲往她的方向︰「你這蕩婦!」
原本要擊中她的手杖被杰森擋了下來。
「你!」杰森的舉動大大地惹怒了安德魯。
方勝男繼續往下說︰「你真的有問題耶,杰森不過想重溫一下兒時的記憶,你為什麼要百般阻撓?」
「我養大他、栽培他,就是要隔絕他跟下層社會的接觸,關于他母親的一切都是被禁止的,我不許他去操心那些無聊雜事,浪費時間。」
「這樣很不公平,孩子思念母親是很自然的事,你的養育之恩並不能操縱他的一切,你一味地打壓他,只會引起他更大的反彈。你是他親人,而不是主人,這樣跟養只狗有什麼差別?」
安德魯沉下臉來︰「就算我養他像養狗,也不需要你管!」
重話一說出口,在場的人全靜下來。
杰森身體微微一震,隨即壓抑住,那張面孔仍舊莫測高深。
方勝男訝異地瞪著安德魯,悲傷地問︰「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地對他?」被比喻為一只狗!這算什麼!難道他不知道這樣說會傷害杰森的心嗎?
安德魯一點也不為自己的口快而歉疚,他理直氣壯,盛氣凌人地道︰「我說的是實話,他們兄弟要是沒有我,早流浪到下層社會,也有可能為生活犯罪在坐牢,如今能有這一切,還不感謝我!」
「你是他們的爺爺,本該如此。界限若要分得如此清楚,當初你就不該收留他們,我終于明白凱文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原因根本就是你。」
「哼!當初他們的父親為那個賤女人,口口聲聲要自立更生,結果呢?還不是死得那麼慘!我的兒子是被那東方女人害死的,她才是罪魁禍首。」他的希望全被那女人破壞,原本听話的兒子也為了她而反抗,他費盡心思也不能挽回兒子的心。
她同情地看著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老人,憐憫地道︰「你真的很可憐,你永遠也不知道你喪失了什麼寶貴的東西。」
「不需要你管,只要等凱文回來,我馬上掃你出門。」
「你以為我想待在這兒,有很多機會我可以離開,要不是想等凱文回來,你留我我也不可能住下來,只要你仍舊這麼……」她很困難地忍耐,才能把要罵出口的話改成比較禮貌的措詞,「自以為高人一等,這里永遠都不會有笑聲。」
不想浪費時間跟她說太多無謂的話,安德魯把矛頭移往身體僵直的杰森。
「杰森,希望你以後不要把心思擺在無意義的玩樂上,還有——」他陰沉地望著方勝男,「也不準你跟她過于靠近。」
這老頭有病啊,不像爺爺,倒像個老軍閥。夾著小小的恩情,逼迫孫子一定要听命于他,簡直心理變態。
看到高頭大馬的杰森無動于衷地任他罵,即使知道這是家務事,她不應該管,可是他那無用的模樣,讓她忍無可忍又頂撞安德魯。
「安德魯,你知道嗎?我說真的,你應該去看心理醫生。」控制欲如此之強,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安德魯指著她對杰森道︰「這種低等沒教養的女人,你還跟她在大街上摟摟抱抱?」
聞言,她詫異地瞪大眼︰「你……你怎麼知道?」
「自然會有人告訴我。」
「你派人跟蹤我們?」連自己的孫子都要監視!
安德魯沉默不語,顯然他真的有做這種卑劣的行為。
方勝男喘了口氣,捺住性子道︰「安德魯,我再重申一次,你實在真的應該去看心理醫生,好好檢查一下,而且現在、馬上掛急診。」
安德魯氣怒地吼道︰「這種女人有什麼值得你們兄弟喜愛?」
方勝男冷冷地說︰「因為我知道給予適度的尊重。」
「勝男,夠了。」杰森終于出聲,但一開口就是制止方勝男。
她為他爭取鮑平的對待,為他抱不平,他非但不領情,還維護他爺爺!
方勝男氣惱地叉腰︰「你有沒有說錯?夠了?我還覺得說得不過癮,就算他是你爺爺,你也不該盡愚孝,任他擺布你。」
他露出疲累之態,為和緩場面,他安撫她道︰「你回去休息,這里讓我來解決。」
「你想怎麼解決?繼續讓他把你當傀儡,每次在你面前傷害你最愛的親人,而你視若無睹,無法替他們說句公道話?」
杰森無話可說,表情凝重︰「你回去休息吧!」
方勝男不相信他會這麼的懦弱,在安德魯面前不吭半句,連自己被人與狗相比,還能沉得住氣。
「你是不是男人?」
對于她激烈的反應,他仍舊好言相勸︰「你還是先回房去。」
看到他這樣子,她真的又難過又痛心!她感到無比的寒意,雙手緊抱住自己,冷冷地丟下一句︰「我終于知道凱文為什麼要離開。」因為不離開,就沒辦法把自己當成一個人。
她心思紊亂地被僕人帶回房里,又氣又惱。看到杰森那模樣,她仿佛見到從前那個被壓抑、無法自主的方勝男。
這段日子的相處,她發現自己太在乎杰森了,刻意裝扮自己去勾引他、討他歡心,見到他看自己看到兩眼發直,那是她最快樂的事。
可是剛剛他的表現實在讓她失望,太沒個性了,不敢反抗他那欺人太甚的爺爺,她真想把他的腦袋砍下來敲一敲,看看里頭是不是空的。
現在她進退維谷,沒有凱文在一旁幫腔,她覺得氣勢都減弱許多,他那個哥哥怎麼那麼沒骨氣,她要怎麼辦啊?
「哈啾!」她打了個噴嚏,突然覺得冷。都怪那些怪人,讓她氣得忘了換下濕衣服,頭也有些昏沉沉的。
她想睡覺耶,只要她想睡覺,任何煩惱事都會被拋到腦後。方勝男換下衣服後就爬上床,準備睡醒再想對策,到時候她要讓他們看看她的厲害。
啊!好累啊!眼皮沉重得她無力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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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無可避免接受一長串訓話,而心思照慣例飛得老遠。
不同于往常的是,爺爺終于說出心底的話——把他當成狗。
雖然早知道爺爺總以輕視的眼光看他們兄弟倆,對他們帶著防備,但是親耳听到還是有些震撼,他不停地回想勝男說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