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兒?」他迅速戴上眼鏡,戒慎疑惑地問。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今天來呢,純粹是想跟你討論。你什麼時候放我走呢?本小姐待得很無聊。」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我以為你早知道。」
方勝男攤手哀嘆︰「我說大伯,難道你不覺得你們很過分嗎?一見面你就綁架我到美國,然後又被你爺爺損得體無完膚,一無是處,現下又把我關起來,說是要等到你那個殺千刀的弟弟回來,請問我是哪點惹到你們啦?是因為認識凱文那混蛋嗎?」她不滿地走到他身邊,雙手環胸,一吐不快。
他有些不悅地道︰「稱呼你的丈夫為‘殺千刀’的混蛋,恰當嗎?」
她沒好氣地取笑他︰「哎喲,挺友愛的嘛,還會護著凱文。不過要不是那個不負責任的家伙,我根本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方。普天之下,就我有資格數落他,你說是不是?」她挑釁地對他挑動柳眉。
「你當真不曉得?」
「我要是知道,一定第一個告訴你,不過我只知道他們在度假。」
杰森皺著眉,犀利地問︰「他們是誰?」
懊死!竟然一時口快差點說出來,萬一把雲平和凱文的性向說出來,那不就糟了?假如真要說,也只能由凱文自己坦白。
她急中生智地道︰「是……是凱文跟旅行團。」
「哦?」杰森凝視著她,擺明對她的話有深深的質疑。
被瞧得不自在,她趕緊扯開話題︰「你到底放不放我走啦?」
「我僅可以保證你的安全,但是短期內你必須待在這。」
哼!這算有天理嗎?
她不高興地別開眼,發現他的電腦沒關,畫面正停留在名畫室瀏覽的視窗中。
「喔,你對畫畫有興趣啊?」
她才說了這麼一句客套話,杰森馬上迅速地關上電腦,像是在掩飾什麼。
「不關你的事。」他聲音僵硬。
「好好好,不關我的事。」
她聳聳肩,咕噥著回過身環視屋內,不期然地發現書櫃上擺了許多關于繪畫方面的書籍。
身後的男人沒有吭聲,但是背對他的方勝男似乎已洞悉他的內心世界,賊兮兮地回過頭,沖著他漾開一個柔柔的微笑︰「原來大哥不只是個成功的實業家,還是個藝術愛好者。」
一抹火紅浮上杰森狼狽的臉,他宛如一座山擋在她面前,阻止她踏人他的客廳、他的世界。
「請你出去。」他警告她,聲音添加了恐嚇的意味。
方勝男充耳不聞,步伐搖曳生姿,回過身,長裙漂亮地飛舞,再翩翩然落至她潔白的腳指頭上方。
她徑自坐在他的電腦前,打開電腦,飛快地點選網上作業系統,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對她不是難事,她迅速地點出她要的訊息,接著對杰森道︰「說來巧合,在海島的時候,我一直想到美國看畫展,偏偏你老弟就是不肯放人,這次我‘陰錯陽差’地來到美國,就注定我要去看。大後天有個知名畫廊要展出新銳作家的作品,我要去看,你想不想去啊?」
杰森緊盯著她,遲遲沒有開口,嘴巴抿成一直線。
被她窺見他最想隱藏的秘密後,他老羞成怒,仿佛內心世界赤果果地攤在她腳下,任由她檢視。
她自顧自地說︰「你一定不相信,認為我誆騙你,不過我真的想參觀這次展出的作品,既然你喜歡藝術品,我也有興趣,你又不能讓我私下外出,那我們不如一起去看。」
「我沒興趣,你也休想成行。」
「喂,結伴同行好啊。」她拼命地游說他。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他狠狠地盯著她,恨不得在這個放肆的女人身上瞪出一個大洞來。
喔哦!生氣啦,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不過她不會自討苦吃,她是會見風轉舵的人,反正話她是說出口了,听不听得進去,就看他自己。
她雙手放于背後,步步往外退︰「那麼我先回去,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後天見,拜拜。」
說完後,她輕快地離開,而懊惱的杰森挫敗地甩上落地窗,拉上窗簾,把自己隔離在書房中。
抽出放在架上的畫本,他準備把整櫃的書移到更隱密的地方。都怪自己大意,不小心錯估方勝男的搗蛋能力,才會讓她看到這些東西。
他不諱言自己對繪畫有很大的喜愛,但這是極私人的事情,他不希望這個隱私曝光。
在這棟大宅中,繪畫是被嚴重禁止的行為,只因為和父親相戀私奔的母親是個攻讀美術的東方人。
在爺爺的心目中,母親毀去他畢生的心血,還生下兩個不被期望的孫子,有著東方血統的他們是他的恥辱。
他還記得小時候他們一家人住在貧窮落後的區域,那里有各種人種,聚在一起幻想他們的美國夢。
案母親極為相愛相惜,感情好得讓他跟弟弟常常被冷落,不過爸媽深愛他們兄弟是無庸置疑的。
物質生活方面或許不能盡全,但親情的溫暖從不匱乏。
斑等學院畢業的父親在小雜貨店當店員,母親在街頭幫游客畫人像,賺取生活費和他們上學的學費,晚上,他們會窩在家里看著母親繪圖,一筆一畫充滿感動,他們在耳濡目染下,也深愛這門藝術。
不過好景不常,父母親的相繼去世終止了他們無憂的童年。
當他跟弟弟被帶到初見面的爺爺面前,那雙嚴厲的眼眸充滿怨恨和鄙夷,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無奈現實壓力,他和弟弟沒有謀生能力,又無法逃離爺爺的掌握,僅能懦弱地听從他的安排,銼去他們僅有的骨氣。
對于爺爺的安排他沒有半點反抗,如果這樣能使他高興的話。
凱文,他的雙胞胎兄弟,卻毫不猶豫地反抗,求學的過程中,不顧爺爺的命令,在學校大出風頭,活得自在而瀟灑。
結果如預期所料,他張開翅膀如願飛出這座形同監獄的宅邸。
而自己的心智卻越來越萎縮,終于與這塊土地融結,無法掙月兌,除了達到爺爺的期望,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人生目標可言。
惟有借由觀賞畫作,才可讓他的心靈有暫時舒緩的時間。
為此,他才以怕吵為由,要求搬離主屋,改裝這棟原本是花匠住宿的木房。
因為他深知爺爺絕對不會放下尊貴的身段,來下人的房屋找他,而僕人也被他禁止來此。
只有方勝男這女人肆無忌憚地踏入,從容自在地離去,攪亂他的心思。
他無法理解弟弟的品味怎麼如此庸俗,抑或,他的做法又是為了激怒爺爺?這些答案惟有找到他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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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羅蘭捧著餐點前往「客人」的房中時,發現里頭空無一人。
這可急壞她了,老爺是出了名的嚴厲無私,萬一他問起方勝男為何無故消失,不論是不是她的錯,只要在她的責任範圍內,下人一律要受責罰,一點也不能說情。
「這該如何是好?」她急得臉色更加蒼白。
她在空蕩蕩的房間走來走去,最後只好硬著頭皮,求助家中有能力幫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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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發生的?」
「今天早上。當我想送早餐給她時,發現里頭空無一人,我前前後後都找遍了。」羅蘭慌張地向杰森解釋。
「還有誰知道?」杰森擱下報紙,臉色不悅。一早在大廳用餐,就見羅蘭惶惑不安地請他原諒。
問清緣由,才曉得方勝男那不安分的女人又偷跑了。
自從上次夜闖他木屋之後,他已經命下人把她看得更牢,也換了房間,想不到,她竟然神通廣大地再次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