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黎燕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初秋的午後,天氣晴朗無雲,氣溫舒適怡人。
而她手邊的一個病患,湊巧因病癥惡化,掙扎三小時後仍咽氣去世。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明白,生命其實是很不堪的,有出生的喜悅,就有逝世的哀傷,
悲歡離合都只是瞬息無常的事,無法預料,也逃避不開。縱使打著〞冠醫〞的金字招牌
,醫生的醫術精湛,生命一到達盡頭,誰也挽救不了。
雖說當護士那麼久,面對死亡的經驗豐富,但陰陽兩隔的那一刻,那種痛苦的感覺
久久不散。
不是悲傷的感覺,更不是興奮,只是沒道理的就是想吐出來,什麼都好。非要把體
內僅有的全掏干淨不可。
她當護士,當然也知道自己生病,而且不輕。
病例找不出來,翻閱所有的醫學相關資料,沒有就是沒有。
所以,每次當有病患死亡,她都必須壓抑欲嘔的念頭,十分困難的處理。
那天,她在事後忍不住的沖到後花園人煙稀少的地方干嘔,似乎要吐盡一切污穢般
,有點瀕臨斷氣的掏吐。
「你沒事吧?〞她記得無聲息的從她身後逸出的聲音,是那渾厚低沉、仿佛可安撫
她緊張的心。
是怕被發現自己的不正常吧,她凶惡的回頭惡瞪發聲者。
卻看見一雙和熙溫暖的眸子,那樣的真摯誠懇,她有點駭異自己的心為何蹦跳如此
快。
隱藏在鏡片後面的臉頰。有些漲紅,她搖頭,〞沒有。」
「來。〞他像哄孩子般的伸出大手,要扶她起來。
她有些遲疑,不安的直盯他厚實的手掌發愣,是否該接下他的好意?
「來啊。」他又催促,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用熱切的語氣喚她這位陌生女子,使
她懷疑他對一般人是否都如此好心。
「龍先生,你來了。」遠處傳來殷勤的叫聲,有助于她識破他的身分,也暫緩住她
差點伸出回應他的手。
她拍拍白裙上的草屑,整了整衣服,恢復一貫的嚴謹,自己站了起來。
終究,她還是沒能接下他的手。
或許她在龍行風的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但是,黎燕卻把他記在腦海。
她絕對不是傾慕,因為自己已有男朋友。
總會不由自主的把眼光飄向他,才發覺自己像個花痴。她做得很小心,盡量不被別
人發現。
龍行風很少到醫院來,但每次來都是西裝筆挺,剪裁合身的衣服,把他修飾得更為
優雅偉岸,加上黑色的皮鞋,走起路來步伐特別沉穩,文質彬彬的就是這種人吧。
他長得算是英俊,不然醫院的小護士不會一見到他便羞澀不已,濃眉大眼的他,戴
氨金邊框的眼鏡,增加不少斯文氣質,整個人溫文儒雅。頗具書卷味,但是他並不瘦弱
,強壯的臂膀和厚實的胸膛,看來很可靠。
他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企業家,但是醫院的幾位高層行政人員,無一敢質疑他的能
力。听說前陣子總公司發生事情,幾位想搗亂的經理,對他佩服得很。
她有點渴望見到他的怒顏,因為他太愛微笑了,常常話未出口,已擺出一副迷人、
童叟無欺的笑臉,讓人無法招架。
如果說笑臉會感染一個人的好心情,那她可能有點被感動,一點點而已。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執著于他的一切,觀察他成為她最大的樂趣。
本來所有的事,都是那麼平凡,直到她再次被拋棄。
她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只是當每次對方分手的理由,都是一句〞
對不起,我們不適合〞來做結束時,她崩潰了。
因為事情絕不是像表面的那麼簡單。其實他們想的真正的理由是——對不起,你不
適合我,你不是李家真正的大小姐,對我是沒幫助的。」
的確,她的身分曖昧是不爭的事實。
李維先是國內頗知名的企業家,妻子早逝,遺有一女,五十開外的年紀,頭發己花
白,卻喜愛以金錢養情婦,來彌補不再的青春,不少拜金、妄想飛上枝頭的女人都躍躍
欲試。只因為他曾夸口
誰能幫他生下孩子,便能登上主母之,。可悲的母親便是其中一人。
本以為生下她之後能如願以償,可惜如意算盤打錯了,李維先要的是兒子,他真正
鐘愛的千金只有一位,正是元配所生的大女兒。
一場人間游戲下來,母親敗陣,頹靡下來,瘋癲的過完余生。
母親不要她重蹈覆轍,她也提醒自己別步上母親的後塵。
奈何似詛咒般,對她有意思的男人,全沖著她虛假的頭餃——李家大小姐。
她是那麼痛恨父親,血源關系卻是忽略不了的事實。
李維先總會邀請兒子、女兒們參加他的生日宴會,缺席者便會派人一直騷擾,直到
你無法婉拒。
他的生日宴會活像在人間煉獄辦的,所有的虛偽、諷刺、奉承、最丑陋的全充斥在
其中,不知他是什麼心態,總會一再的羞辱她、刺激她,完全當她是宴會上的小丑。
她的歷任男朋友就是看清她的真正地位,而選擇遠離她。
她有罪嗎?
不是,不是她的錯,她沒辦法選擇父親。
母親要她隱藏真實面貌,丑化自己,她說︰「當最後一位男人不因你的容顏,不因
你的地位而愛上你時,那你便擁有真愛。」
炳!真愛是那麼簡單就擁有的嗎?一星期前,當她的又一位男友用同樣的借口分手
,尋找另一位對他有幫助的富家女後,她已經猜到結果。
沒有人會愛她,一定沒有人會愛她,她會像母親一樣發瘋至死。
她好怕,她真的好怕,她不要跟母親一樣。
黎燕抱著自己的頭,顫抖不已。
在精神不是很穩定的狀態下。她做了一個決定,為了不要一個人過活,她要自己找
一個好男人,一個真正會愛她的男人。
「對,一個會愛我的男人,永遠不會背叛我的男人。〞她眼神狂亂的喃喃自語,臉
上迸發異常的光芒。
清醒過來的龍行風,睜開眼,甩甩頭,又陷入一處幽暗空間里。
「唔。〞他輕輕的申吟,藥物還殘留在腦里,他有點昏沉。
伸展四肢,他發現自己是被綁住的,一件類似精神病犯穿的衣服,把過長手袖綁在
身後,讓他不能動彈。
等等,不是類似,這根本就是一件精神病人穿的衣服。天啊!
他是陷入什麼人手里。
頭好重,奮力坐起身來,環視所在地。
「陰暗〞是閃人他腦中的第一個字眼,空間大約四十幾坪,卻單調得只有一張潔白
如新的大床,一個小衣櫥,吊不上幾件衣服,還有一架黑色鋼琴,佔了一點空間。
二張書桌,上面倒是有不少書。由于屋內過于昏暗,以至于他無法分辨是什麼節。
餅了一段日子後,他才曉得那全是有關護理方面的書籍。
餅于空曠的優點,凸顯出屋子很大。
現在大概是晚上吧,窗外透露幾絲月光,他再仔細的打量屋內,沒電、冷氣、冰箱
一般家庭必備品,很詭滴的屋子,異常的靜謐。
直到他听到某些聲響,才把目光移到窗戶旁的屋角。那里有一堆衣物,而那堆衣服
竟然會動,然後有東西爬起來。
披散長發的黎燕,緩慢的從趴俯的姿勢坐起身來,不語的看著她的俘虜。
龍行風睜大眼盯著前面的女人,差點要克制不住的叫出來。
她那柔弱無骨、飄飄然的恍惚模樣,太像女鬼了,而且是非常美艷的女鬼,眼波流
轉間有股說不出的風情。
他確定不認識這樣的尤物,這樣的情況是否有些怪異,二話不說,他先微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