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姓男子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驚慌跌退遠遠地才敢偷罵,「神經病!誰理你。」然後拋下老婆、兒子,倉皇失措的提著皮鞋、西裝外套,一溜煙的跑了。
蘇小妹猶不甘願的嘀咕幾句,「算你跑得快!以後讓我遇上,就沒這麼好運了。」
「小妹。我好怕喔!」一直隱于後的功臣,這會兒怯生生地扯扯她的在角,恢復手無縛雞之力的稚齡弱者,嘴角顫抖。
「有什麼好怕,有我在啊!」蘇小妹驕傲的拍胸。
「你看。」他指著趴在走廊上,哭得歇斯底里的陳太太。
她瞄都不瞄一眼的對他說︰「看什麼看?回家睡覺!」
「可是……」她前嫌盡釋的喚他回家,他當然高興,但是好兄弟阿發垂頭喪氣的樣子,實在讓他放心不下。
龍行雲話都還沒表達清楚,坐在地上的陳太太傻地跳起來拉著蘇小妹瘋狂叫罵起來,「都是你的錯!你趕走我先生,你這惡婆娘!你存什麼心?」
蘇小妹莫可奈何的搖嘆,費力的撥開她的手。果真是「歹年冬,厚肖人」,以為隨便誣賴一個人,就能為自己的過錯月兌罪。自己怎不檢討、檢討,還怪東怪西!「喂!你有病啊,明明是你先生對我失禮在先,我不過是討公道,你發什麼瘋!大家都知道是他自己要拋棄你們母子。向外頭發展,你怪誰啊!」才解決一個又一個。
「是你!是你的錯,他還是關心我們的。」陳太太淚如雨下的哭訴。
蘇小妹無力。遇到這種有理說不清的狀況,她該如何解釋?將心比心,假如她遇到這樣的男人,首先她會打他一頓,A光他的所有,然後出去找一個比他好的男人,過自己愉悅的生活。但是她不是陳太太,她沒辦法把自己的思想灌輸至她身上。「你再自我欺騙,他還是不會回來。他己經不在乎你們了。與其冀望一個負心人,你為什麼不能好好自立,扶養阿發長大。」
陳太太依舊搖頭。「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拿什麼去謀生?都三十幾歲了,卻什麼都不會,當初一切美好,把將來都托付給他,年紀輕輕就嫁給他,誰知道……」
「誰要你眼楮不擦亮點,事情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再壞也不會慘到哪里去,你一直這樣自暴自棄,連第一步部踏不出去,怎麼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好是壞?你是媽媽耶,你不堅強點,阿發怎麼辦?他還不,什麼都不懂,難道你任他自生自滅啊!」
蘇小妹發表了長篇大論後,陳太太的哭聲漸漸平息,情緒慢慢穩定。
「是啦,要報復敵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活得比他好,你要是怕沒工作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啊,住在台灣還怕餓死啊。」除了她之外。
「可是,他要是回心轉意,那我……」陳太太猶豫的啜泣著。
「那也是以後的事,沒有絕對的。當務之急,就是鎮定,把橫在眼前的民生問題解決,才有多余的時間去處理後續。阿發是你唯一的兒子,你先生放棄,那是他的損失,你振作一點,不要老讓他左右你的生活,控制你美好的人生。」言盡于此,听不听得進去,可不是她所煩惱的。蘇小妹手指頭轉向,命令尚掛著淚痕的阿發,「快把媽媽扶回家去,要听媽媽的話,別調皮搗蛋了。」
一向不馴的阿發,頂著流里流氣的小阿飛頭,似懂非懂地點頭,扶持母親回家。
他們母子之間可能有很多問題需要溝通,不過蘇小妹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更何況少掉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情況只會更好。
回家吧,這一折騰下來,覺都別睡了。她拉開自家大門,踏了進去。
「小妹,那我呢?」被冷落在一側的龍行雲,無辜地眨著大眼,故作清純地絞扭手指。
蘇小妹看他那樣子,好氣又好笑,她愛嬌地瞪了他一眼,「還不去買早餐,我都快餓死了。」
得到特赦令的龍行雲點頭如搗蒜,狂喜地大叫,蹦蹦跳跳地去完成小妹交付的任務。
蘇小妹還在他身後說了幾句︰「快點回來!家里都沒人打掃,衣服也沒洗,電費也沒繳,手工花也沒辦法如期交貨……」她嘮嘮叨叨地念著。
鮑雞昂首嘹亮地啼鳴,旭陽緩緩升起。
田里的農作物享受大自然的恩澤,飽吸露水地隨風飄散,這一望無際的綠油油田地都屬于蘇家。
蘇家四合院位于南厝村小鎮上的邊緣地帶,土地遍布鄰區的山腰,山腰上種植各種季節性果物,平地則是花卉草景所佔有。
蘇家本是原地的地主,雖不是名門望族,但是每到選舉時刻,蘇家永遠是地方上候選人必要拜票的關卡。沒辦法蘇家長輩從日據時代開始,一直是調息者的身分,扮演愛護鄉里的長者,直到蘇旺財這一代,猶是地方上昵稱的「旺伯」。
和一般鄉下莊稼人一樣,蘇旺財有著斑白的發絲,黝黑的肌膚,雖然年過五十歲,身子卻還硬朗得很,常常在寒冷的冬天季節,看他穿著短衣短褲在兒子的果園穿梭忙碌,即使他退休多年,工人也請了十幾位,可是他就是閑不下來,非要親自監督不可。有時候看不慣工人懶散也會罵幾句。家里的工人都知道他是面惡心善,刀子豆腐心的頭家,也就皮皮地讓他叨念。
老一輩的人都重男輕女,羞于表達自已的情感,盡避蘇旺財最疼女兒蘇小妹,也不假辭色的責備她,尤其當她堅持大學畢業後要留在台北工作時,氣得他當場發作,威脅著非要立刻把她嫁出去不可,地點當然是南部。
他想和女兒好好相處也不行,真是氣死他了。他認為女人本來就該乖乖待在家等人養,出去拋頭露面,簡直是丟人現眼。
「你又在氣什麼啦?一大早就發脾氣,你是要嚇壞工人,是不是啊?」妻子蘇王秀玉,如傳統的婦女般早早起床忙碌于廚房煮好早餐,招呼家人吃飯。
同桌還有大兒子和懷孕的媳婦,他們全靜觀其變的不語。
蘇王秀玉剛嫁進門來時,一直是乖巧的媳婦,是逆來順受的「阿信」,以夫為天。不過自從丈夫氣走唯一的女兒後,她也變相埋怨起他,三天兩頭能丈夫臉色看,完全不復早期的安分。
「還不是你教的好女兒,這麼久了都不打電話回家報平安。」蘇旺財泄恨的扒了一口粥。
「你還敢講,要不是你說要嫁掉她,她會驚嚇到不敢回家!」蘇王秀玉也不甘示弱的把煎好的菜圃蛋大力丟到桌上。
理虧的蘇旺財訕訕回答,「我是講氣話,怎麼知道她會當真。」
「哼!」蘇王秀玉用鼻孔冷哼一聲,瞪了丈夫一眼。
外表斯文、書卷氣味濃厚的蘇大哥,托了一下眼鏡,無奈地當和事老,「阿爸,阿母,你們要是想小妹,就去看她嘛!我有地址啊。」說著說著就把紙張攤在桌面上。
蘇家大媳婦美芳是蘇小妹的中學同學,兩人私交不差,她見狀,著急的用手肘頂一下老公,秀眉微皺,意思是你怎麼把小妹的住址公布出來。
蘇大哥莫可奈何的攤攤手,對妻子訴苦,「你說說看,自從小妹宣布獨立後,我們什麼時候吃過一頓正常的早餐,每天如臨大敵,要護著桌上的飯菜,怕它們飛來飛去,我都快得胃潰瘍了。所以,不如讓他們親自去看看情況,免得受苦的是咱們,對不對?」
美芳還想開口,「可是……」
「別可是啦。你看看吧,還是讓兩個思女心切的老人家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