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裙子怎麼那麼長?」她不耐煩的抓著絲滑細致的裙擺。這累贅曳地的裙擺讓她不能跑,更走不快。
真不知道是誰昏了頭的發明這種蓬蓬的白紗禮服,讓女人行動受限。而那些自稱新娘表姊表妹們的伴娘群,什麼不好挑,偏偏挑這種麻煩的伴娘禮服。在少數服從多數的情況下,她微弱的抗議很快被那群跟麻雀一樣吱吱喳喳的三姑六婆給淹沒,還規定她也要跟著活受罪。
「啊……」她停下腳步,忽然發現拉起的裙擺後沾上了一大片殷紅的髒漬,她微惱,「真糟糕,衣服弄髒了。沒事叫人穿什麼白色小禮服,也不過是當伴娘,為什麼穿黑色就不行,現在可好了。」早知道她應該穿牛仔褲出門,到婚禮會場再更衣就好,不過千金難買早知道。
「小姐。」微弱的申吟響起。
「這禮服還是租的,要趕快弄干淨,否則留下污漬就糟了。」她撈起沾了污穢的裙擺,試著用面紙擦拭,一邊加速前進。
「小姐。」
「得趕快趕路,要不然唐唐會打電話來催。」
「小姐,等一下。」冷不防,一聲大叫冒出。
叫她嗎?這空蕩蕩的巷子好像只有她。
「誰?」她腳步一頓,警覺的回頭張望。
沒人呀!
「我在這。」聲音從地上冒出。
她低頭,只見一個黑影躺在角落,被垃圾擋住。
「你誰呀?」
「我是……現在不是自我介紹的時候,你沒看到嗎?」他吃力的爬出角落,一手捂著腰側,臉色慘白,活像電影里剛吸完血的吸血鬼,他唇邊還殘留鮮紅的血漬。
「看到什麼?」她收回視線。這污漬恐怕得送洗才清得干淨。
「女人你眼楮瞎了呀,你沒看到我受很重的傷嗎?」
「原來這地上的血是你流的。」她這才注意到垃圾堆邊的一攤血,本以為是垃圾袋里的腐肉殘渣滲出來的。
他點了下頭。
「就是你的血弄髒我的小禮服。」林明萱取出小皮包內的紙筆,俐落的寫完撕下塞在他上衣口袋,「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和郵局帳號,洗衣費就匯到這帳號。」時間快來不及了。
「等等,小姐……」只要是人看到他傷重快死掉,也該拉他一把,而這個女人居然對他視若無睹。看她要走,他連忙大叫。
「還有事?」不管了,到時再想辦法清理。她再不趕快一點,準會被一早打電話來催她的新娘罵到臭頭。
「我受傷那麼重你沒看到嗎?」他咬緊牙根,勉強扶著牆站起。
「看來傷得很重。」但那又與她何干?這年頭做好人不長命。
他用力點點頭,總算引起美女的同情心,他可是素有美女殺手的稱號的……一陣昏眩襲來。
「要不要我替你叫警察跟救護車?」舉手之勞。她低頭自皮包內正要取出手機——
「不……不可以。」他趕緊伸長手抓住她。
「啊,我的衣服,你這該死的家伙放手。」林明萱驚駭的猛抽口氣,慍火的瞅著他染血的手抓在泡泡束袖的手肘上,她臉色不變也難。
這下死定了,沾了血的晦氣,她還能去喜宴嗎?
「不能叫警……察……要是叫來警察,那……就……糟……了。」驀然眼前一黑,他整個身子往前傾,最後飄入耳中的是她拔尖的叫聲。
「啊!」她臉都綠了,他突然倒向她令她措手不及,「我的衣服,你這天殺的混蛋,怎麼要死不死干脆一點!」
他滿身是血的撲在她身上,同時也毀了她身上的伴娘禮服,而他沾滿血的手就貼在她純白的胸口。
胸口?!
瞪著胸前那慢慢滑下的血手,向來自訝冷靜過人的她心里燃起一把火。她很想給他踹下去、打個幾拳,可是要是真這麼做了,他一命嗚呼,他身上沾了她的指紋鞋印,她豈不倒楣變成了殺人犯?
正想推開他之時,雜沓的腳步聲從巷口傳來——
「剛剛看到他往這!」
「兄弟們,繼續搜,別讓那家伙逃了。」
聞聲,林明萱心神一凜。這家伙死抓著她,理智是很想扔下他不管啦,可是萬一他被逮住了,那麼她身上這套租來的小禮服的清洗費找誰賠?
躊躇了片刻,她咬了咬牙,算她倒楣!
「你最好給我撐下去。」她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將他拖行到更里面的暗巷後藏起,歹徒果然沒發現。
等待那些威脅的腳步聲遠去,她心口大石頭落下,轉身瞪著躺在地上垂死掙扎的他,他的手還死命的揪著她裙擺。
她這樣怎麼去參加喜宴?
這時皮包內電話驟響,她忙不迭的拿出手機。
「喂,唐唐,是我……」
「萱萱,你人在哪?全部的人都到齊,就差你一個人。」
「我……」話還沒開口就被打斷。唐思雪,她大學的好朋友,個性樂觀開朗,唯一的缺點是……
「我們等會要去婚紗店化妝,車子已經來接我們,對……那個是喜幛,先拿上車,還有捧花也順便一下。」
「唐唐,有……」
沒錯,說話跟機關槍一樣。
「啊,我老公在催我,我得去準備,你快一點。」
「等下。」深吸口氣,林明萱大吼一聲。「讓我把話說完。」
「噢,抱歉,我又忘了。」
「沒關系,我要說的是,我不去了。」
「啊,萱萱,你生氣了,對不起,我話太多,你也知道平常家里都只有我一個人,泰佣又不會說中文,都沒有人陪我講話,我常常自顧自的說個沒完沒了,只有你會認真听我說話,你不來,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沒有你我會怕,是不是你忘了我家路怎麼走,要不然我派司機去接你,你現在人在哪里……」
沒機會插話的林明萱額頭掛著四條黑線,嘆了口氣,「不是交通的問題,就算迷路我也會搭計程車過去,不過我得先回家換一套衣服。」遇上唐唐這樣的女子,她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拒絕。
「衣服?!是衣服的問題嗎?你昨天試穿的時候不是好好的?是太小還是裙擺太長了?這沒關系,有問題等你到了,我們再請禮服公司的人修改,你快點過來就好了。」
「跟衣服沒關系……」
「萱萱,那有什麼問題?」
「我……算了,別等我,你們先去婚紗公司化妝,我盡快趕到。」婚禮在飯店舉行,他們還包下飯店的套房,方便新娘更衣和補妝。
「好吧,那你要快一點喔,我會等你。」
收起電話,林明萱看著橫躺地上、奄奄一息的陌生人。如果有一把刀,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切斷衣角,但衣服不是她的。
「算你狠。」
她毫不客氣的在他身上模索了下,本想如果有證件或名片之類的可以通知他家屬親友。
可惡,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皮夾、沒有任何證件,只有染血的衣著看得出是名牌,也不知道是不是仿冒的。
既然沒有身分證明,當然無法打電話通知警察或救護車,他被抓的話她找誰討洗衣費?
包何況要是他不小心死在這……拜DNA科技發達,刑事犯罪鑒定的先進,她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嫌疑犯。
真要見死不救嗎?她的良心也說不過去哪!
迫於無奈,林明萱使勁撐扶起他,就當是日行一善。
她記得這條巷子的轉角盡頭有棟荒廢已久的獨棟別墅,走路約莫五分鐘。
那棟別墅庭園雜草叢生,據說屋主一家三口瓦斯中毒身亡,還听說有情侶在屋內殉情……繪聲繪影的謠傳那是棟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