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這話的人很多,其中大部份是想要嫁女兒的歐氏宗親——歐吉桑和歐巴桑,可是他們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畢竟沒幾個人會真的把女兒嫁個殘廢,就算頂著醫師的光環也一樣。
從這女孩的外表看來,她大概也是一個大膽的新新人類,只要看對眼就愛,這
樣的愛情來得快也去得快,性觀念開放程度與歐美的青少年並駕齊驅。不知為何,想到這他胸口像梗了一根刺,怪不舒服的。
他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這是幾根手指頭?」
「三根。為什麼不交女朋友?」雷音樂一臉難以置信,「你條件很好,台灣女生都瞎了眼嗎?」腿殘又沒什麼大不了,她在肯亞還見過兩腿斷、靠手走路的人照樣生兒育女,當起阿公。
她沒看到他的腿嗎?「這我無法回答你。」接過Miss蘇遞來的小槌子,他在她膝蓋敲了兩下。「這里有沒有感覺?」
「有呀。」她小臉皺在一塊,癟起小嘴,怨懟的瞟著他,「會痛!」敲那麼用力,她又不是死人。
看她生動的表情,步驚玉險些失笑,然而他平靜的臉上實在看不出喜怒。
「今天先留在醫院觀察一晚,如果沒有其他狀況,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將病歷交給Miss蘇,他轉動輪椅到隔壁床去。
「你叫什麼名字?」
「步驚玉。」制服上名牌有寫。
「我可以常來找你嗎?」
她當這里是麥當勞嗎?!「最好是不要。」感情是他最不想踫觸的,縱使她是第一個能牽動他情緒的女孩。
雷音樂依戀的目光讓其他護士看了有些不是滋味,從沒有看過這麼大膽、豪放的女孩,初次見面就盯著醫院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猛瞧,還故意跟他說話、放話追求,也不掂掂自己斤兩。
「唉,現在社會上就是有許多小女生不知廉恥,想撈個醫生娘做。」
「就是說呀,長得不怎麼樣還妄想麻雀變鳳凰。」
雷音樂不笨,當然听得出這些尖酸刻薄的諷刺是針對她來的,不過,她現在才沒空管這些八婆,她擔心的是墨墨,墨墨是變色龍中的稀有品種,要是給發現肯定會被送入動物園保護,到時就麻煩了。
而且她也想趁機多認識他一點,他讓她想起她過世的父親。想著想著,疲倦的睡意朝她襲來……
日暮西山,台灣的氣候多變,冬天感覺不像冬天,倒像秋天,微涼的寒風吹來令人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正推著輪椅準備下班的步驚玉訝異的挑眉,看著坐在冷清的醫院大廳內仍未離去的雷音樂,早些時候醫院里的護士就口耳相傳的說那個大膽不知羞的女孩在大廳等他,要他注意,他卻不引以為忤。
在死氣沉沉的醫院里看到的多是蒼白的病患,和流行白皙肌膚的護士,她健康的小麥色膚色反而獨特,一頭俏麗金發,袖子過大的T恤和過長反褶的牛仔褲,更顯得她身材嬌小玲瓏,要不是看到她身份證上寫著二十歲,他還以為她是E世代的小女生。
瞧她打著盹,張大了嘴,口水都流下來了,淑女兩個字大概不存在她的字典里吧。奇怪,怎麼沒家人來接她?
算了,還是少管閑事。心念一轉,步驚玉轉動輪椅離去。
「哈啾。」
因為打個噴嚏驚醒的雷音樂揉揉微癢的俏鼻,睜開惺忪的睡眸,正巧看見轉動輪椅的背影往醫院大門走去,她直覺大叫。「步驚玉。」
她抓起行李趕緊上前,不露痕跡的瞥了眼他輪椅底下那黑色生物,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還在。
「你還沒回家?」本打算當做沒看見的步驚玉被她這一叫喚,身子一僵,不得不緩下速度。
「我在等你呀。」昨晚太疲倦,一沾上床就呼呼大睡到天明,今天怕錯過他,她只好在大廳等。
他溫和有禮的說︰「你家人沒來接你嗎?」發生那麼大的車禍理應通知家人。
「我的家人剛好兩堆土。」而且在背包里。她笑咪咪的跟著他身旁,無意幫他推輪椅,他自己會推何必她多事。
「朋友呢?」
「在遙遠的非洲大地。」
「那你台灣沒有親人嗎?」
「啊——死啦,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她忘了打電話給步叔叔。雷音樂當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東張西望,「完了,哪里有電話?」
她的口頭禪真不少。「這借你吧!」他掏出手機遞給她。
「謝謝,步驚玉你真是大好人。」毫不客氣的接過電話,她感激的俯身,在他英俊的臉龐大大啵了下。
冰冷的臉頰因她出其不意的吻變得灼熱,身子緊繃得像鋼弦,他不知道該糾正她的冒犯,還是裝做什麼都沒發生。
這女孩未免主動得過火,就算對他有好感的女性也沒有一個像她這樣,剛認識
就又吻又大膽示愛的。
「請問一下這怎麼操作?」渾然未覺自己輕率的舉動對他造成的影響,她焦急的問。
「我幫你吧!版訴我電話號碼。」
「謝謝。」她念了一串數宇。
步驚玉覺得這組電話號碼好耳熟,但冷靜的腦袋仍因受到她方才那一吻的沖擊而一時想不起來。
「對不起,步叔叔,忘了先打電話給你,我人現在在醫院……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我一會就回去……我怎麼會坐飛機坐到醫院?這個說來話長,回頭我再跟你解釋……你不用來接我了,我會自己過去啦,真的不用了……好、好,地址我知道,我一會就到了。」
呼!終於掛電話了,她忍不住松口氣。
這步叔叔是父親在台灣唯一還有聯絡的朋友,至於其他的親戚不提也罷,個個
勢利眼,在父親不顧家族反對娶了母親後就斷絕往來,只除了遠嫁到日本的大姑姑還有在聯系。
不過,日本古老的教條多如牛毛,光喝茶的手續就繁瑣到讓人昏睡,她才不想去活受罪,還是非洲草原好。
當父親臥病在床時,給她自由選擇,看她想繼續留在非洲,還是想回台灣認祖歸宗,或想去投靠姑姑也可以。
她想當然還是非洲好,而她這次是為了送父母的骨灰回台灣。
「謝謝你,我該算電話錢給你。」將手機還給他,她欲從背包掏錢。
「不用了。」步驚玉關了手機,收起。
「你人真好。」雷音樂聞言也不矯情的收下他的好意,旋即不露痕跡的瞟了眼他的輪椅下方,「對了,你住市區嗎?可以告訴我這附近哪里可以搭公車?」該怎麼抓回那個豬墨墨?還睡、還睡……
她跟著他來到一輛黑色休旅車旁,見他按下輪椅上的電動鈕,輪椅便自動升高
到與駕駛座平行,接著平移到駕駛座的位置後輪子收起,輪椅自動轉了九十度的方向,變成舒適的駕駛座椅,設計精致得讓她驚嘆,沒想到電影里才看得到的科技出現在眼前,與依舊停留在原始部落社會的非洲有著天壤之別。
而那只睡蟲因輪椅的震動驚醒,連忙鑽出輪椅下,她緊張的張大眼,屏住氣息。
這笨墨墨往那個方向會被發現!
步驚玉嘆了口氣,「你想去哪,我送你……」你的音打在舌尖。
「哎唷。」雷音樂佯裝踉蹌了下,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手快如閃電的抓下墨墨迅速的藏到口袋里,前後不到三秒。「對不起,我剛剛頭暈了下。」編了蹩腳的理由後,她尷尬的趕緊站起。
他倒抽口氣,鼻腔內充斥著她夾雜著藥味的淡雅馨香,她手不經意的滑過他的大腿時,有如電流般刺激著他的腿部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