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還聞到一陣清清的花香,極細極細的一縷縷香氣仿佛把她遍體環住。
旁中或大或小的幾個造型優美的名貴花樽,無一例外地插著玫瑰,香氣便自此來。
伊人立時就愛上了這間房,心里好感激對方如此善體人意的安排。
杰人告訴妹妹,房間的一應陳設全是母親在生時的原樣,那些吐露芬芳的新鮮花朵,全是父親親手剪、親手插。他還說,除了自己和父親,這間房無人能擅入。
若在從前,伊人怎肯相信胞兄?現在雖也是將信將疑,但畢竟是有幾分信了。不知為何,站在這里她就覺得對生父的厭惡淡了許多。
凝望掛在床頭上方的巨幅婚照,光彩照人的生母笑得那樣美麗,眉梢眼角,無處不被幸福點染。雖然身邊男人的姿勢及表情都稍嫌僵硬,但伊人不得不承認,父母看起來是那麼的相配。
在她心中,生母猶如天人一般,雖不曾有過片刻相處,她依然摯愛給了她生命的生母。她不明白方思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擁有她所渴求的生母的愛,卻如此不知珍惜、甚至踐踏!
東瀚明了她的傷悲,無言的擁住她。
「小瀚的房間在三樓。」杰人正想問他們要不要去看一下,便見伊人跳了起來。
「我哥哥不睡這里嗎?」
杰人一驚,面色驟然轉紅︰原來東瀚與胞妹已經……
一直默默跟著的百合也是猛然被刺一下,一時間不只妒恨,更又添了一段傷心!
抬眼望向伊人,她正被東瀚憐愛的擁著,嘟著嘴兒微怏的神情由不得人不心疼。
「傻孩子,」東瀚輕撫妹子黑亮的發絲,「這又不是在我們家里。」
「我不管啊!」伊人慌得發脾氣︰「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嬌疾無邪的純真意態,令東瀚愛煞,柔聲道︰「不可以,我們還沒結婚。」
背對杰人,他向她眨眨眼,暗示他在做戲,要她配合。
伊人怒氣頓消,欲笑又忍,「可是,沒有你我會怕的嘛,哥哥。」
「你真傻。」東瀚低頭親親她的眉際,融入了深深感情的親昵模樣美好得可入畫。
他們的相親相亂了杰人的心湖,令他興起對愛情的渴望及無奈。
他的意中人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東瀚待伊人如此耐心十足,憐惜忍讓……百合忿然心傷,無法接受他在極度鐘愛伊人的同時,視她如草芥!
妒忌驅使她傷害伊人。
「傅小姐,你無需害怕。祖母就住你隔壁,她老人家福澤綿長,必會——」
「住口。」東瀚冷冽的掃了百合一眼。接觸了幾次,他便覺出她對伊人深懷敵意,既然她存心挑釁,他也毋需對她客氣。
明知伊人忌諱方夫人,她竟敢大咧咧的提起?
杰人皺皺英挺的眉︰「你怎麼這樣?」
「你听不出來?」東瀚毫不容情的指出︰「令妹有意激怒伊人。」
「你——不可理喻!」杰人看到百合低垂了頭,香肩微微抽動,顯然是在飲泣,不覺動氣。「百合不是那樣的人。」
「哥哥!」伊人忽喚。
「怎麼?」東瀚險些嚇一跳,「什麼事?」
她慍怒的指住房門。「別跟他說了,叫他們出去!」
杰人直視胞妹︰「你不要事事都依賴小瀚。要我出去可以,但需是你親口說出!」
「你!」伊人轉指向百合,怒道︰「你騙我,說除了你與你爹地外再無人可進入我們親媽媽的房間,那她為什麼又站在這里?我以後都不相信你了!」
杰人被胞妹指責得無言以對。百合的確是初次踏入此處,但他知道無論怎樣解釋都不會有用。
百合默默往外走,杰人大步跟上。
伊人哼了一聲,逐漸氣平。
看到這樣的情形,東瀚開始擔心未來的一個月。
頭一天,與家人相處不歡;第二天,伊人失蹤了。
「還是找不到?」
看東瀚放下電話,方陳曉楠關心地問。
東瀚搖頭,心里很生氣。
方夫人喝著參茶,不緊不慢地笑道︰「你們別擔心,我看江家三少很疼伊人,跟他在一起,伊人應該很開心。瞧她,連去哪里都忘了交代,枉你這麼掛著她。」
江松立一大早跑來接伊人時,東瀚正好不在場,等他拿齊東西下樓,方夫人卻告訴他,伊人跟他的表哥出去了。
東瀚不理會方夫人的挑撥,「沒事,我去上班了。」
案母為避免伊人思家,倉促決定出國巡視業務,身為公司常董的東瀚,必須鎮守江山。
他走後,方夫人對媳婦說︰「曉楠,你不是早就說要為百合挑個如意郎君,傅家少爺可中你的意?」
方陳曉楠吃驚不已︰「女乃女乃,他是伊人的未婚夫!」
「無名無分,什麼未婚夫。而且伊人除了漂亮,一無是處!她哪里配得上小瀚,我們百合知書識禮,長相又出色,和小瀚正是天生一對。」
方陳曉楠不知家姑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惶恐不安地說︰「伊人和小瀚才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百合她……沒有這個福分。」
方夫人怪媳婦妄自菲薄,又指媳婦粗心︰「曉楠,不是我說你,百合的心事,你做媽咪的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女乃女乃!」方陳曉楠腦中轟然作響,頓時方寸大亂,「您是說,百合——喜歡小瀚?!」
方夫人默認。
「這怎麼可以?」一向嫻雅,說話輕聲細語的方陳曉楠失控叫道︰「小瀚深愛伊人,若百合對他有妄想,一定會受傷!」
方夫人怫然不悅︰「什麼妄想,百合難道連喜歡的權利都沒有?」
方陳曉楠流淚道︰「女乃女乃……愛之本身並沒錯……但百合絕不可以愛上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我不希望她走我的舊路……」
憶起十余年,自己內心所受的諸般折磨,及不為人知的苦楚,方陳曉楠熱淚盈眶。人心是如此的難以滿足,她已嫁了摯愛的男人為妻,卻仍然感覺不到生命的完整及幸福的存在——只為自己所付出的,注定得不到回報。
內心里,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個愚蠢的女人,痴心的等待一個沒了心的男子,無怨無悔的付出青春。到如今,年華已逝,她依然孤寂。
女兒百合可以說是她在世上的惟一所有,她愛女兒,不願女兒受傷,更不願女兒傷害到伊人!
伊人的世界單純而寶貴,她快樂而幸福的一生不應有任何陰影!不論是否抱有贖罪和想法,方陳曉楠都不允許自己的女兒試圖染指伊人所擁有的那份感情。
情之一字,重若泰山,提起放下,都非易事。有幾個人能做到「得之,我幸;得,我命」灑月兌?倘若百合陷得已深,她這個作母親的,能強迫女兒去做連她自己都無法做到的事嗎?
幾十年了,她依然看不開,依然痴心守候又怎麼能要求女兒揮慧劍,斬情絲?
「我只是看見她走過我身邊,但是我愛她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這兩句詩,是描述一個令人難忘的女人,而如此令人難忘的女人,只有一個,那便是方慕凌。
方陳曉楠對丈夫前妻的認識,只限于對方那教人折服的美貌。然而從丈夫死心塌地的愛戀、刻骨銘心的懷念,她早已明白,那已逝去的女人是多麼令人仰慕。
她,方慕凌,永恆的活在丈夫心中;而她,方陳曉楠,永遠走不進丈夫封閉的心門。這一切……多麼的令人心碎!
晚上十點,倦鳥終于歸巢。
在客廳等了足足兩個小時的東瀚,在看見妹子興高采烈的模樣後,滿月復不快就飛到爪哇國去了。
「去哪里了?」摟住投入懷中的柔軀,他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