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轉移不安,她轉移話題,「你知道紅有幾種嗎?」
她瘦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不都是紅。」
雲飛雪開始念著腦海中的紅色來平心靜氣,「紅有暗紅、橙紅、金紅、淡紅、雪紅、淺紅,亮紅……」
「停,我管他幾種紅。」他可不是要來听她說紅,他話聲還沒說完,她又開始訴說另一種顏色。
「那你知道黃又有幾種?」不得他回答,她徑自道︰「黃有鵝黃、金黃、土黃、淺黃……」
衛尚風額頭青筋暴凸,「夠了,我管他發紅發黃,我還臉色發青發白了。」伸手要握她的手,再次被她閃避,他只好嘆了口氣,「雪兒,我只是想告訴妳,我那天對妳說的話是真心的。」
沒理會他的話,雲飛雪自顧自的道︰「嗯,臉色發白的顏色我倒是沒有見過,下次到城隍廟去找個死人來研究。」
「雲飛雪。」
「臉色發青的顏色書上應該有記載,回頭叫人找找。」她裝作沒听見他的叫喚,收拾樣的布料,她在桌面模索了下,一個方形檀木盒即送到她手邊。「謝謝。」她至少還知道物體不會飛到她手里。
「好,我錯了,妳說要怎樣才能原諒我?」這女人滿腦子只有顏色,他這相公說不定比不上顏色。
將色樣置入盒中蓋好收起,雲飛雪起身,模索著房間里熟悉的擺設行走,幽然深吁口氣,「一塊純淨無瑕的白布上了色就洗不回原來的白,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枉然,你什麼都不用做,真的。」
用白布來比喻他,她還說得真貼切,「每個人剛出生都是白布,如果沒有經過環境的渲染又怎麼會變化出七彩的顏色?」
她腳步停頓了下,猶如當頭棒喝的想起了她懷中那顆經過淬礪磨練而放射出七彩光芒的夜明珠。
是呀!白的又如何,黑的又如何,白布上也可以染上紅花朵朵,黑布也可以點綴成燦爛星空。
「沒有人的人生是一片空白。」望著她對他視若無睹,衛尚風心抽痛了下,黯然起身,「我還會再來探望妳。」
「衛……」她茅塞頓開,小臉漾著興奮的光采,可是屋內已經听不到他的氣息,他走了。她想起他說,他還會再回來的不是嗎?那麼,她又何必急于一時呢,正好趁這段期問考驗他是否真的變了。
「小姐,看妳笑的,什麼事那麼開心?」捧著藥的春喜進入屋內,看到小姐重拾歡顏,她也松了口氣,還是未來的姑爺有辦法。
雲飛雪佯裝若無其事,「沒什麼,又要吃藥了?」聞到那熟悉的藥味,她整張小臉皺成一團。
「大夫交代一定要按時吃藥才會好得快,來,小姐,過來坐。」春喜牽著她到花桌邊坐下,幫她吹涼藥,「小姐,我喂妳。」
「拜托,我已經好很多,可以不用喂我吃了。」
春喜眼珠子一溜,促狹的一笑,「小姐,原來妳這麼不想我喂,還是說妳希望衛公子來喂妳?」
「春喜,好呀,妳敢取笑我,看我饒不饒妳。」雲飛雪作勢要教訓她。
「哈哈,我不敢了。」
「別跑。」
難得的笑聲如銀鈴般充滿整間屋子,愛情的顏色悄悄染上了雲飛雪的心窩。
第十章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大小姐,大廳外有自稱來自江南金織樓的人求見。」
「金織樓?」雲飛雪眉黛顰起,「石英,我記得們雲紡樓好像跟金織樓素無往來,他們來干麼?」
「這卑職不清楚,不過他們堅持要見妳。」石英也覺得奇怪,金織樓和雲紡樓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謗據傳聞金織樓是楚氏水夫人創立的,在丈夫身故後獨立扶養三子,是個精明能干的女中豪杰。發明了水繡湘織而名揚四海,傳給三子,長子楚逸皇以開疆闢土見長,不到三年光景已雄霸南洋,是個商場悍將;次子楚逸龍以守成見長,冷靜精明,有南野臥龍先生的稱號,三子楚逸冥,善于四兩撥千斤之術,可惜長年臥病在榻,見過他的人沒幾個。
「好吧,石英,麻煩你把我拐杖拿來。」她還是習慣自己走路,不想依賴任何人。
「是。」石英必恭必敬的遞上拐杖,跟著她身後步入大廳,並在她耳邊跟她講述來人模樣。
軟榻上一個溫文秀氣的男子,身披價值連城的狐裘白氅,有張蒼白的臉龐,虛弱的氣息,彷佛隨時會駕鶴西歸。
他的身旁有八個大漢隨護在側。
「敢問姑娘就是雲紡樓的當家雲姑娘?咳咳……」男子輕咳了幾聲,繼續道,「在下楚逸冥。」
「你好。」雲飛雪斂身一福,緩緩坐下,「听公子聲音很年輕,想不到雄據南方蠶絲市場的金織樓當家居然是個年僅弱冠的公子。」
「哪里,姑娘見笑,妳虛長我三歲,不介意的話……咳咳,我就稱呼妳雲大姊。」楚逸冥輕柔和善的嗓音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當然好。」她雖然看不見他,不過能感覺他是個教養良好的少年,沒有紈褲子弟的驕縱任性,她很自然喜歡上他,「不知楚公子來訪有何指教?」
「咳咳……我是來道歉的。」
「道歉?」雲飛雪挑眉。
「關于前陣子雲紡樓大火,小弟要負大半的責任,是小弟的屬下好大喜功,以為毀了雲紡樓就可以獨霸布匹市場……」
「你說什麼?」石英震怒的咬牙。
「石英退下。」她揚起手制止他,「你說這是你屬下做的?」照理說她應該怨恨那些燒毀雲紡樓的人,可是說也奇怪,面對這孱弱的少年,她心情卻是出奇的平靜坦然。
「是的,這是小弟領導無方,才惹來這麼大風波……咳咳。」楚逸冥撫掌輕拍,他的隨從立刻上前,搬了一個沉重木箱來到堂前,「這里是一百萬兩黃金,賠償貴府的一切損失。」
「這太貴重了……」雲紡樓和染坊全部蓋新的也不需要一萬兩白銀,除了燒掉的顏色要重新搜集比較麻煩而已。
「不,這些錢還不足以彌補小弟屬下所犯的過錯。」他再次拍手,「另外這千年雪參加上數十種藥材調制的藥丹,只要磨成粉混水點進眼楮,一天三回,不出七日,相信雲大姊就可以看得見了。」
雲飛雪一愕。她可以重獲光明了?頓時心中百味雜陳。
「至于鑄下大錯的屬下我已經移交官府處置,其它同謀或知情不報的手下我也已經嚴懲,日後我會嚴加督促底下人,還請寬心。」楚逸冥在隨從攙扶下起身一禮。「在這里,我再次向雲大姊賠禮。」
「不用了,事情過去就算,還好沒有人員傷亡,是不幸中的大幸。」雲飛雪優雅的微笑。
「大小姐,怎能就這樣算了?」石英為小姐抱不平,厲聲道︰「你們金織樓燒了我們雲紡樓,還把大小姐眼楮弄瞎,以為隨便道歉就可以了事?」就因為雲紡樓樹大招風,大小姐經營能力強惹來殺機?
「石英,沒關系了,對方是帶著十二萬分的歉意,誠心誠意的來道歉。」在失明的這段期間,她有失也有得。
失去了雙目,她的嗅覺和听覺、觸覺變得更敏銳,從日常生活中,她發現不少驚奇。
顏色原來也是有屬于它的味道,人的呼吸也會隨著心情的不同而變化,人的腳步聲也有不同,還有每個人身上都有屬于自己的氣息。像每天一早就來報到的衛尚風身上的麝香……三里開外就可以聞到哪股風騷味。想起他,一朵甜蜜的花朵在她唇畔徐徐綻開。今天他還沒來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