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不一定能拿得到貨。」小販面露難色,「不如這樣,我幫妳問問看,明天這個時辰妳再來。」
「算是謝謝小扮,你大恩大德無以回報,這點小意思……」雲飛雪朝春喜使個眼色,春喜從懷中揣出一錠銀遞給他。
「這怎麼好意思?」小販眼楮一亮。
她笑盈盈道︰「請你收下,就當作布料的訂金。」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他小心翼翼的把銀子收入懷里。
「我叫雪兒,還沒請教小扮的大名?」
他笑著露出兩顆黃板牙。「大家都叫我阿海。」
「阿海哥,那就萬事拜托。」她拋個媚笑,令小販一陣心蕩神馳。
這老女人在干麼?
衛尚風遠遠就看見那個準備要當他妻子的雲飛雪在大街上跟個小販有說有笑,他敏捷的立刻閃到路旁的巷子里。
拜她之賜他行情下滑,連想逃婚找個棲身之所都沒有人敢收留。一方面是近來他惡名遠播,一方面身為媒婆的娘親大人惡勢力大張,鐵了心要斷他後路。得罪媒婆衰一生,男的討不到娘子,女的嫁不了相公。以至于長安城內沒有一家客棧酒樓肯讓他過夜,連狐群狗黨都當他是蛇蠍避之唯恐不及。
包別提妓院青樓了,妓院里有不少妓女是想從良的,還要靠此月老靈驗的梅婆幫忙呢,因此當他出現,她們立刻通知她娘親來逮人,害他變成過街老鼠躲躲藏藏,有家歸不得。
瞧她神情愉快跟小販交談甚歡,衛尚風胸口悶悶的,有些不是滋味。他戰戰兢兢的度日,而她倒挺悠閑,這麼想著新仇舊火頓時上了心頭……
「那麼明天這個時辰我再來找阿海哥。」雲飛雪笑盈盈的一福,從容沉穩的離開攤子。
她過來了?
衛尚風望見她朝他這方向走來,機警的東張西望,見一條狹長的巷子無處可藏身,他抬頭決定跳上屋頂。
當他站上屋頂,見她主僕三人拐個彎走進他剛剛隱身的巷子,真是千鈞一發呀。
她們閃進巷口停下,雲飛雪回身挨近巷口探看了眼剛剛那位賣布的小販。
「小姐,妳想干麼?」如意扯了下賊頭賊腦的她衣袖低問,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春喜盯緊那小販別讓他跑掉。」她轉身交代,「如意,妳先回客棧幫我飛鴿傳書給石英,問問他上個月出貨狀況,怎麼新的色染綾羅綢緞會淪落街頭,有哪幾家店鋪有異常出貨情形,還有……」話未完,靠在巷口觀察小販一舉一動的春喜低叫一聲。
「小姐,那個小販在收拾攤子,似乎要走了。」
「春喜、如意,妳們先回客棧等候消息。」雲飛雪不假思索的踏出巷口,邊走邊回頭道︰「我跟上去瞧瞧。」她不想斷了線索。
「小姐,妳一個人太危險了。」春喜眉頭打結。
如意也不贊同。「小姐,萬一被發現怎麼辦?」
「不會的,我會小心的,糟了,那小販要走了……」她瞥見那小販推起貨車就要離去。
「小姐,我也去。」她倆異口同聲。
「人多反而容易引人矚目。」雲飛雪搖搖頭,邊走道︰「妳們別擔心,我會見機行事,如果天黑之前我沒回客棧,妳們再報官,我先走了。」拋下話便小心翼翼的尾隨著小販離去。
「小姐。」如意和春喜根本阻止不了固執的雲飛雪,眼睜睜的目送她的身影淹沒在熙攘的人群中。
如意眉頭顰蹙,「春喜,怎麼辦?」
「看來我們也只有回客棧等小姐消息了。」春喜長吁了口氣,心里祈禱小姐別太沖動。
她到底要去哪?
衛尚風站在屋頂上俯瞰雲飛雪詭異的舉動,視線落在前方的布販,似乎她在跟蹤那個小販?心里閃過無數的疑惑,她們剛剛不是跟小販談得很愉快,為何要鬼祟行事?還有她們說什麼報官……
隨著小販穿梭過無數巷弄和胡同,離開熱鬧嘈雜的西市,出了城門,進入人煙罕至的長安西郊,也不知道繞了多少路,走了多久,過了晌午,雲飛雪也顧不得還沒吃午膳,還是緊緊跟著。
突然,小販警覺的停下,她反應不慢的隱身在樹干後,等他開始推車行走,隔著一段距離,她才探出頭繼續跟。
不久,在山林的深處出現了一家紅色門扉緊閉的宅宇,圍牆寬闊得見不到邊際,應該稱得上大戶人家。
他敲了敲門。
「誰呀?」門里的人問。
「是我,阿海。」
緊閉的紅色門扉旁開了個小門,探出個白發老頭,謹慎的東張西望後,欠身讓他進入。
躲在樹後的雲飛雪打量這棟圍牆高聳的華宅似乎沒有其它門扉,她深提了口氣,騰身一躍上樹,又從樹梢輕輕的飛上屋檐。
她會輕功?
後頭的衛尚風眼神里閃過驚訝,望著她輕巧的背影翻過屋檐後從視線中消失,他趕緊跟上。
雲飛雪飛落庭院中,立刻藏在草叢後,剛好瞄見小販進入大廳,她旋即躡手躡足的接近主宅的窗邊竊听。
「阿海,貨銷得如何?」
「買的人不少,不過很少人相信攤子上的貨是出自雲紡樓。」阿海拱手道︰「爺,為何不直接把雲紡樓的貨給銷毀,改賣我們的貨?」
「這點你就不懂了,我這目的就是要混淆世人,讓人分辨不出真假,大家會想既然一般路邊都可以便宜買到雲紡樓的布料,又何必上店鋪花高價訂購,而在店鋪里我們可以以便宜的價格兜售我們的布料,打亂雲紡樓的價格,讓他們貨品供應大亂,這樣我們就可以一步步的取而代之。」
「爺,我今天遇到識貨的行家,她想買雲紡樓一百疋布,我們目前只有三十疋不到……」
「你真笨,我們不會真假混在一起賣呀,她不會每一疋都仔細檢查的,就算她發現,我們也可以不予承認,貨物既出,恕不負責,到時……嘿嘿,我們可以告訴她我們是從雲紡樓批貨的,有問題請她找雲紡樓。」
「妙計,爺這招借刀殺人厲害。」
「哈哈哈……」
雲飛雪壓下怒意,冷靜的聆听,這什麼聲音,好像是……一股寒意陡爬上背脊,她猛然回頭。
「你多學著點,以後升你做雲紡樓總管……」突然屋外狗的狂吠聲打斷他,「什麼人?」
要命!哪來的惡犬。
雲飛雪身後不知何時冒出數只正對她猙獰露出獐牙的大狗,她手指放唇上比出噤聲的手勢,如履薄冰的移動身子,生怕驚動這群畜生。
其中一只狗見她動立刻大叫,其它的也跟著吠,並沖上前,這群狗的叫聲立即驚動了屋子里的人。
「該死的。」在惡犬撲上她身前,她吸口氣竄上屋頂。
「有人入侵。」
「在屋頂上,快追。」
「那個背影好眼熟。」追出大廳的阿海望著屋頂上翩然利落的身影,「爺,那個姑娘就是在街上認出雲紡樓的布……」一個爆栗賞在阿海腦門。
「你這笨蛋,那個娘們就是雲紡樓的當家。」咆哮聲在背後響起,「大家快追,死活不論,誰能逮著她我重重有賞。」
敏捷翻過屋頂後的雲飛雪听見屋內的咆哮,卻無法窺見那惡徒的模樣,回看身後山莊大門敞開,涌出大批凶神惡煞的護院追緝,她連忙拔腿就跑,希望能逃出這濃密的森林。
森林里,分不清東西南北,感覺心髒劇烈跳動,胸口幾乎要因快跑的疼痛及恐懼而爆裂開來。跑了一段路,她靠著樹干喘氣,回看追兵越來越多,而她還走不出去,這下可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