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只要能讓哥哥重新做人,不管做什麼我都願意。」杜寒飛怕極無意識中傷了她,他溫柔凝眸,「念君,我愛你,求求你別讓我為難。」
「你總算說出來了。」念君翻翻白眼,心扉流過甜蜜。她等這句話等多久?還好沒等到頭發白掉。「那我就更不能丟下你了。」
「念君。」杜寒飛幾乎是乞憐的望著她。
「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她嘴角彎起彩虹的弧度,一字一句的吐出,「我愛你。」
「拜托,你們兩個這個時候還有閑情逸致談情說愛。」鐘鐵橋拍拍頭,懇請的望著杜寒飛,「少爺,把劍交給老奴吧!」
「已經太遲了。」兩行清淚滾下杜寒飛的臉頰,一種近乎酸楚的澎湃浪潮像大浪一樣撲擊著他。「拜托,念君,听我的。」
「不,一定有什麼可以挽救的辦法。」看到他落下男兒淚,她也有點鼻酸,有多久了,她幾乎忘了眼淚的滋味,就連她親眼目睹蟠龍崗的爹娘在刑場上被斬首示眾,她也沒掉下半滴淚。
為什麼?此刻的她眼中的水像涌泉一樣。
「念君。」當夕輪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地平線,她目睹他開始變化,他全身抽搐痙攣,手中的劍映像著紅顏的霞光,紅得令人怵目驚心。
「不……」念君聲音依然堅決,眼淚滾下她的臉頰,她深呼吸的道︰「現在的你根本只是在逃避,你只是想減少自己心中的罪惡感,你根本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早在蟠龍崗被滅,她也曾想過殺光領兵的官員全家,但這又能改變什麼呢?她的爹娘再也會不來,她能過做的就是為他們造墳,讓他們的尸首有個依歸,不過,或許他們的死對他們未嘗不是一種解月兌。
「走。」劍直指她喉嚨,而他卻控制不了手。
一旁的鐘鐵橋和鐘嬸看到大驚失色,正要沖上前——
「別過來,這事我跟杜寒飛之間的問題。」水霧朦朧念君的視線,她依然發不出哭聲,不敢相信自己的口氣此刻還能那麼冷靜,「你要殺就殺吧,你不是對你哥哥很愧疚?你不是一直想補救你哥哥,那就讓我成為劍下亡魂,我那麼強,對劍來說應該是不錯的補品,這樣你就可以少殺一些人。」
「危險。」鐘鐵橋的心髒幾乎要提到喉嚨。
當劍尖幾乎劃破她喉嚨,她閉上了眼,感覺心情竟如此平靜安詳,她想起了蟠龍崗的爹娘,只有她一個人因身在惡虎宅而幸免,其它三百六十余人包括牲口盡數被殲滅,那一地的鮮血和尸體,一雙雙不明目的眼楮望著她,像是控訴她還活著就是背叛——
「啊!」杜寒飛瞳孔緊縮了下,他咬牙反手將劍劃過自己胳膊,鮮血像不要錢的流著,他背過她,「走……走,不要回頭。」
但,她活下來了,以活的最好的方式回報著所有蟠龍崗的人!
「不,我不要離開你。」念君睜開眼,她知道她從鬼門關走一圈回來,她相信他有能力控制劍,問題是出在他身上。
「我無法控制我身體內的惡靈。」他哀傷的道。
「你可以,你一定可以。」她上前伸出手覆在他持劍的手上。
「我是聶斷魂。」杜寒飛突然冒出這一句,令眾人一陣錯愕。
他慢慢轉身,空洞的表情了無生氣,暗黑的幽瞳深不見底,沒有了光彩,倒映著灰蘭的天空。
天黑了,恐怖的夜晚終于來臨。
突然一陣迫人的凜冽寒氣襲向她胸口,她反射的往後一跳,微微感到刺痛,稍後胸前一涼,她低下頭,只見胸前的紅衣裂了一條細縫,接著殷紅的鮮血慢慢自傷口滲透。
再慢一步,這劍就要將她斬成兩截。
「念君快閃。」鐘嬸機警的揮掌擋住杜寒飛的逼近。
而鐘鐵橋也不慢得趕緊上前承接杜寒飛第二波的攻擊。「拿出翡翠玉靈刀。」
「我沒帶出來。」事出緊急,她哪有空去祠堂里拿刀。
「該死的!」鐘鐵橋的鐵鏈斷成數截,他翻滾的倒退,「他功力又大增了,在這樣下去沒有人能控制他。」
「鐘叔,讓我來吧!」念君伸臂攔住他,「鐘嬸,你也讓開。」她眨也不眨的凝視著被劍靈掌控的杜寒飛。
「鬼丫頭,你想干麼,別亂來!」鐘鐵橋擰起眉。
「等等,或許念君有辦法,我們先看看。」鐘嬸制止丈夫。
念君挺直了腰走上前,因為能控制劍的人只有他!
杜寒飛慢慢轉動頭顱,眼神呆滯的望著慢慢朝他走來的紅衣女子,鮮艷的紅色是鮮血的顏色,嗜血的光芒凝聚在他瞳底。
「喂,我們打個交道,反正這亂世亂臣賊子一大堆殺也殺不完,不如這樣,你需要人血喂劍才能投胎轉世,那我想要杜寒飛,我找人給你殺個夠,你讓杜寒飛恢復原來的模樣。」
鐘鐵橋下巴快掉到地上,老眼瞪大如牛鈴。他又沒有听錯?她不制止少爺造殺孽,反而鼓勵少爺?
杜寒飛僵硬的臉龐閃過一抹困惑。
「你是聶斷魂,你也想從劍上掙月兌,重新做人不是嗎?」念君敏銳的捕捉到他表情的變化,心中大喜,表面不動聲色再接再厲。
他迷惘的歪著頭。
「你們是孿生子,流著相同的血,說你們是同一個人也不為過,但是……」她聲音頓了頓,水眸中漾著漫溢的柔情,「但是你永遠無法取代聶斷魂,你也不可能成為聶斷魂,你就是你,你是獨一無二的。」
「我是誰?我是誰?我是……啊——」杜寒飛痛苦的抱住頭,跪倒在地,「娘,別逼我,我是寒飛,不是斷魂……求求你……阿……」他腦海里閃過娘哀傷空洞的表情,她喃喃地說著,我的兒子只有斷魂一人!
「啊——我是聶斷魂。」猛然他從地上爬起,直挺挺的站立,又變回眼神呆滯的活死人。
懊死的,還差那麼一點!念君心中沮喪的低咒。不過,她不會放棄希望的。
看到這一幕,鐘鐵橋夫婦相視一眼,他們終于知道問題癥結在哪了!
鐘嬸哽咽的低語,「少爺,你是個貼心善良的孩子,夫人臨終前一直很懊悔她長久以來對你的忽略,扼殺了你的存在,她自責沒顧慮你心里的感受,所以才會要你立那些誓言,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不是以聶斷魂身份,而是杜寒飛,她的兒子。」
「這些話我們應該早些告訴你,可是你的記憶被封鎖了,我們不忍讓你想起當年的慘劇,也就沒有多提。」鐘鐵橋喟然。
「杜……杜……寒……飛。」艱澀的字眼自他口中吐出。
「沒錯,你是杜寒飛,不是聶斷魂,聶斷魂已經死了。」鐘鐵橋紅了眼眶,激動地喊著。
「不,我是聶斷魂。」他還活著!
「聶斷魂沒有死,他活在你這里。」溫柔的小手覆上他胸口,一股溫暖自他胸口擴散開來。
他轉動無神的眼珠,視線落在不知何時站在他面前含笑凝眸的紅衣女子,只要輕輕的抬起手揮一下劍,她就會身首分離。
只要……舉起劍……他的手顫抖著,手里握著的莫邪劍像重逾千斤般,他竟提不起。
不能,不能傷害她!為什麼心底會有這個驚恐的叫聲?迷惑浮現于杜寒飛無神的眼瞳中。
在一旁觀看的鐘鐵橋夫婦大氣不敢喘一聲,心髒繃緊,呼吸暫停。以這麼短的距離,假若少爺揮起劍,她絕對躲不過,可是她卻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能夠換回少爺神志的希望。
劍鋒慢慢舉起,鐘鐵橋和鐘嬸一顆心也隨著劍提到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