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念君不以為然的嗤笑,「大話別說太早,等你有能力把我的刀修好再說吧。」
「我……」「聶」字在舌尖打住,他差點沖動的鑄下大錯,違背與娘的誓約,「我帶你去客房休息。」他及時轉開話鋒。
「那麼就叨擾了。」
她嫣然一笑,杜寒飛失神的望著她唇邊那末絕艷的芙蓉花,感覺心靈深處某根線輕輕被扯了下,一股奇異的熱潮流竄至四肢百骸,連心跳也莫名的變得急促,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快帶我去?」
「噢。」杜寒飛回神,忙跟上她步伐。
「老伴,你看那小子像什麼樣?被個大姑娘牽著鼻子走。」暗中躲在閣樓上窺看天井處兩人一舉一動的鐘叔沒好氣地說。
「就跟你當年一樣不是嗎?」鐘嬸掩袖低笑。
「去,我怎麼可能跟個毛頭小子一樣,追著姑娘後面跑。」
「要不然你怎麼會心甘情願入贅杜府,跟著我伺候小姐?」
鐘叔黝黑的臉龐泛著薄紅,懊惱又不好意思地咋呼,「都已經是過去的事還提它干麼。」
鐘嬸搖頭淡笑,「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飛兒都長大成人了。」喟然唏噓,望著遠方的眸光沒有一個焦點,「是時候了。」
「是呀,時候快到,我們責任已了。」鐘叔也長嘆。
兩老相視,嘴角浮出苦笑。
***
落葉如柳絮紛落,在這地靈人杰的山壑,四季如春,可是湖水卻異常冰冷刺骨,而山壁這方溫暖如夏,甚至還有溫泉水瀑。
念君不知道杜寒飛到哪里去鑄劍,睡過一覺起床後就沒看到他的人影,踏進廚房只見正在準備早膳的鐘嬸。
「早,仇姑娘,怎麼不多睡一會?」鐘嬸熱忱的打招呼。
「鐘嬸早,叫我念君就好。」
這諾大的世外桃源就只住了一身酸儒味的杜寒飛和親切和藹的鐘嬸,陰陽怪氣的鐘叔。
「嗯,過來坐吧,早餐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先吃。」
「怎麼不見寒飛和鐘叔?」念君東張西望。
「他們兩個男人一早就去打鐵房忙著呢。」
「那我等下可以去看嗎?」
「當然可以。」鐘嬸微笑,「你過橋後沿著山壁走到瀑布邊,那兒有條小徑走進去就可以看到。」
「謝謝鐘嬸。」念君邊吃早膳邊想著昨天把彎刀交給杜寒飛,不知道他會怎樣修理,希望別弄壞了。
一想到鎮上老資歷,經驗豐富的打鐵師傅看到她的月牙寶刀都再三搖頭,而他一個書生連拿刀都成問題了,更別提修刀。
她越想越覺得還是不妥,抓起桌上包子邊吃邊往外走,「鐘嬸,我還是先去瞧瞧他們在干麼。」
鐘嬸望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不僅搖搖頭,不知道飛兒遇上這位明艷颯爽的姑娘是福是禍?但願一切都來得及補救……想著她眼神黯沉下來。
而剛步出四合院的念君走上橋後才想到,「剛剛鐘嬸說的是往左還是往右?」她喃喃自語的東張西望。「不管啦,反正走就對了,總會走到的。」
順著湖畔走,湖邊種滿各種山菜和藥草,有些看過大姐種,只是不太記得名。不過,最記得的是被大姐下瀉藥時止瀉的,還有常用做療傷用的藥草,因為常打架的關系,她身上老帶傷,未免被大姐拿來當實驗,功效大概知道就夠了。
忽然在傾瀉而下的瀑布轟隆聲響中,隱約有一陣清脆的敲打鐵器聲飄入她耳中。
她睜大了眼楮,終于在瀑布邊給她發現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瀑布周圍水氣氤氳,而小徑旁的石壁卻是干燥清爽,牆壁還溫溫的。
她小心翼翼的穿過小徑,迎面而來是炙人熬熱的焚風,像突然從溫和涼爽的湖畔進入熱氣盤旋的沙漠,熱得幾乎讓她打起退堂鼓,可一想到心愛的寶刀,她又深呼吸口氣的向前進。
不一會兒,山徑盡頭是個燒紅的鐵門,本以為那鐵門因受到屋內高溫影響而發燙,她用手隔袖握住門把,赫然發現掌心下是冰涼的。
她訝異的伸手踫了下鐵門,門被推開來,頓時沸騰的蒸汽和趙人的紅光自屋子正中央的鍋爐輻射開,清脆有力的敲擊金屬聲幾乎震破她耳膜。
爐氣裊裊,屋子里宛如有著火山流動的岩漿,讓人難以靠近,她揚袖遮掩了下雙眸,擋住那照面的熱煙。
在門口站了片刻,她勉強適應包圍她的熾熱火光,映入眼簾的是杜寒飛赤果著上半身站在比人還高的鍋爐邊,看不出在一身儒袍下他黝黑的肌肉結實強健,在跳耀的火焰中閃爍著古銅色的光澤,一顆晶瑩的汗珠自他額頭淌下。
真讓人無法相信他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然能單手拿起比他頭還巨大的鋼鐵榔頭,敲擊著手中燒紅的烙鐵。
倏忽,他抬起眼眨也不眨的凝視她,她心撲通的漏跳一拍。
「早。」她干笑。是屋子內的熾熱氣流影響吧,她覺得她臉兒發燙,身體發燒,連心跳都變快。
他不發一語的低下頭繼續敲打。
念君趕緊轉開視線,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坦胸露背她會不自在,在惡虎寨多的是赤果上半身打拳練武的兄弟,她每天瞧也沒什麼感覺,有時還會下場苞他們單挑,被她點名的通常是站著上前橫的離開。
「你來這邊干麼?這不是姑娘家該逗留的地方,還不快出去。」正是抱著柴薪進門的鐘叔抬眼,神色不善。
「我是來看看,又不會妨礙你們。」
念君氣定神閑得打量著天然洞窟,約模十尺見方,寬敞挑高的空間,光線自石壁旁邊一線天射下,雖沒有風透進,卻涼爽舒適,山邊有山泉以竹管承接,流入一弧像供馬飲用的水槽般大的石頭刨開的凹槽中,流動著清澈水泉的石槽里,晾著數把被燒烙赤紅的玄鐵素鋼。
「你……」鐘叔氣得臉紅脖子粗。
「鐘叔,柴不夠。」杜寒飛突然出聲道。
「是,少爺。」鐘叔惡狠狠瞪了念君一眼,「這里不是供你游玩賞花的地方,沒事別亂走動,別亂踫。」撂下話後,他快速蹲到鍋爐後燒起柴火。
念君聳聳肩,雖然不明白這位老人家為什麼那麼討厭她,不過,對「人」向來沒有任何喜惡和感覺的她並不介意,打罵由人一張口,听听救過,何必記在心頭,徒增煩惱絲。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晾在石槽邊,剛制好的銀亮晶燦器具吸引,雖然這些都只是普通的菜刀或是鐮刀,斧頭,卻手工精細,鋒口銳利媲美一張紙的厚度,還有重量恰到好處,握在手里並不累贅。
「叫你別亂動,你當耳邊風是不是?」
正拿起斧頭審視的念君被這突然的暴吼嚇的手一松,鋒利的斧頭直直墜下——
「危險。」說時遲那時快,杜寒飛驚駭得飛撲上前,在斧頭斬到她腳前一刻及時抓住矮頭。
「啊,少爺,你的手在流血。」鐘叔臉色大變,趕緊沖上前。
念君被這一幕嚇呆了,呼吸停止,腦袋一片空白,她張大了眼望著正緊握著斧頭刀鋒口的杜寒飛,那只大掌汩汩的滲出殷紅的鮮血,順著她掌心的紋路淌下,一滴滴的在她紅色的小蠻靴子上暈染開,浸透了靴子內的襪子。
為什麼?
為什麼像他一個文弱沒有武功的書生會為她拼死拼活?
他應該知道她深藏絕技,就算閃不過也可以輕松的將墜落的斧頭踢飛,那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不覺得痛的對她綻開微笑?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安撫的笑容,她胸口一根緊繃的情弦撥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