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
什麼聲音,吵死人了……東看西看半天才發現反應過來是電話在響。
「喂?」
「秋華,是我。」
這個,好像是李尋的聲音……我猛地皺眉,伸手掐了掐大腿,希望將自己掐清醒一點,感覺腦細胞好像依然沒睡醒似的反應遲鈍。
「嗯,有事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你沒事吧?」
「呵,沒有。」我笑了笑。
能有什麼事,總不至于想不開地去自殺。愛情這種東西,雖然致命但也不是死亡率百分之百。
「真的嗎?要不要我去陪你……」
「呵……別擔心,我不要緊。」
不要緊的,失戀而已,不要緊的……
「我知道你一直很堅強,但是……」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哽咽。
敝人,干嗎要為別人的事流淚。
「真的,我不要緊。放心。」我輕聲向她保證。
現在需要安全感的,已不是我了,而是她。
「好吧。你可能想獨自靜一靜,有事的話打電話給我,我手機不關的。」
「好。」
幣上電話,我繼續看電視。嚕嚕跳上沙發,在我肩頭蹭著,毛茸茸的觸感,有點癢。
它沒有吃完就跑過來了,瞥見客廳角落的盤子里剩了不少貓糧。
「吃飽了?」我模上它的頭。它仰起腦袋,伸出舌頭舌忝我掌心。
寵物總是這麼容易感知主人的情緒……以往,每次我遇到不開心的事,它都會這樣舌忝我掌心。
「不要緊的,我不要緊……」我抱住它胖胖的身子,將臉放在它背上。
這沒什麼,不過是一切都回到原點而已。
如此而已……
第8章(2)
再過幾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單位已經放了假,半個月的假期。應該回家和老媽一起過年吧,我一邊模著嚕嚕的毛一邊想著。
拿起電話,我撥通老媽的手機。
「華華啊?」
尚未開口就听見電話那邊傳來精力充沛的聲音,帶著歡喜的語氣。
「嗯。最近好嗎?」
「很好啊!對了,我和你爸決定回他家鄉過年,你也一起吧?」
「哦,這樣啊……不了,我可能要加班。」我笑著撒了謊。
「過年還要加班?你們老板怎麼搞的!」
「呵,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的確不是第一次……這是我用過許多次的借口,借以不用回家。但這次,卻說得有些疲倦。
「注意身體啊,別累壞了。」
「好,我會注意的。你們玩開心點,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記得打電話給我。」
「好啦。從沒發現你這麼?嗦的……對了,你上次不是說計劃結婚了嗎?定在什麼日子了?」
心中猛地一驚,這句話震得我仿佛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華華?喂?怎麼,信號不好嗎……」
「哦,我听到了。」急忙開口,將聲音擠出喉嚨,「快了,等完過年。你們安心玩,我會等你們回來的。」
「好。那就這樣,注意身體啊。」
「嗯。」
幣上電話,我深吸了一口氣,呼出的時候,覺得心肺間隱隱作痛……
這些天,心中仿佛無波無瀾的海面,平靜地迎接每一天的日升日落。時間之河依然奔涌向前,而我卻好似站在河岸上,眼睜睜看著時光從腳邊溜走,沒有任何惋惜的感覺。
李尋幾乎每天都會打個電話過來確定我活著。她那略帶怯生生的語調,滿是害怕驚擾了什麼似的小心翼翼。然而,無論她是寒暄還是廢話,即使完全無關邢克杰也會讓我想起他那夜的背影——佇立在夜晚寒風中的,受了傷的背影。
因為知道他也在痛,于是我不會在他面前痛給他看。否則,他會更痛……
不知道過了幾天,夜里突然听見鞭炮聲。
啪啪——鋪天蓋地而來,淹沒了整個世界。嚕嚕被響聲嚇了一跳,立即從客廳的沙發上沖進我房間,跳上床後躥進被窩,只留個尾巴在被子外面。
今天,已是大年三十了嗎?如此不知今是何夕的日子,竟才只過了七天。距離那天夜里,僅僅七天……
我下了床,來到漆黑的客廳,走到窗邊。
今夜窗外的天空,是一年中最為繽紛美麗的。五彩斑斕的煙花在漆黑的幕布上盛開,凋謝,然後隕落。剎那的芳華短暫得如同流星,飛逝而過後便只剩下一地煙塵。然而,至少在此刻,它們美得如此燦爛和決絕,帶著嬌艷和不可一世的盛大,宣告自己的美以及死亡。
電話鈴響起來,在它響了十幾聲卻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時,我不得不走到電話旁。
「喂?」
「秋華,新年快樂!」
有時候,真的覺得李尋非常無聊,無聊得讓人忍不住苦笑。新年快樂……失戀的人會因為過年而感到快樂嗎?
「新年快樂。」在黑暗中,我輕聲說道。
偶爾有閃過的煙花照亮地板,看見嚕嚕來到我腳邊。
「姐姐!拜托你振作起來好不好!你打算將去年的傷延續到今年嗎?新的一年啊……」李尋在那邊吼,語調已不再小心翼翼。
「我沒有不振作。」
「但你也沒有振作!不然就證明給我看。」
她的不講理,即使在面對失戀受創的人時也不會改變。
突然覺得一切都很無聊,包括我一直忍耐著和她周旋。擔憂?關心?安慰?在這種時候,這些東西對我而言很多余,甚至是厭惡之極!
「我有義務或責任證明給你看嗎?」
電話那邊沉默下來,听見的只有窗外的禮炮聲。
「你果然如邢克杰說的,像只野獸一樣——受傷後會獨自躲到屬于自己的地方療傷,拒絕任何人靠近。一旦在這種時候接近你,你一定會亮出你的爪子和牙齒……」
「呵呵,哈哈哈……」听完李尋的這句話,我忍不住笑起來,坐在地上抱著嚕嚕大笑。
邢克杰啊邢克杰——我真的服了你。
什麼都設想得如此周全,連如何幫我療傷都想好並交代給我身邊的人了。還有什麼是你能為我做的?讓我永遠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個了解我的人存在,有這樣一個為我做得面面俱到的人愛過我。
心口,猶如有利刃在剜,終于還是痛得刻骨銘心。
被了,夠了……我已徹底明白什麼是愛情了,也不再認為因愛而生的傷是如何精致唯美,所以,不要再讓我體驗愛過後的痛了。
一份感受,一個代價。
生日的許願,竟是這麼容易就可以實現的。只是,實現後的世界,卻變得滿目瘡痍……
話筒垂在地上,我也躺在地上,嚕嚕趴在我身上。
不知何時,窗外那砰砰的禮炮聲已經停歇,房間寂靜得只听到話筒傳來的輕微嘟嘟聲。不記得李尋在最後說了什麼,知道的只是,她掛了電話。
當我問他何時走的時候,他說的是「過完年」。
餅完年——指的就是過完大年三十,還是過完初三?
語焉不詳,證明他並不希望我去送他。到了這個地步,送不送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
我們不會在一起。
明明已經痛得無以復加,淚水卻依然無法從眼眶里出來。單單覺得心口陣陣發痛,干澀而狂躁地痛。
這段愛,開始與過程都太過完美——猶如一首令人心醉沉迷的音樂,在尚未曲終人散之時便戛然而止,終結在最美的高潮。
「嚕嚕,我還是該去送他的。至少,見他最後一面……對不對?」
模著嚕嚕柔軟的毛發,在黑暗中,我閉著眼輕聲說給自己听。
邢克杰走的這一天,我為自己化了很精致的妝。仔細地描了眉,將久未用過的睫毛膏輕輕刷在睫毛上,選擇了艷紅的唇彩,臉頰上擦了淡淡的粉。我不是合格的女友,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為了他而化妝,在見他最後一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