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地獄門的豬欄都比這里舒適。」
「六月!」三月送她一個白眼。
「爹!」若男在快接近地牢盡頭時加快了速度。
三月和六月也趕緊跟上,還沒走近,一股惡臭撲鼻而來,令她們退避三舍的留在原地。
若男則似乎習以為常,忙不迭的自牆上取下鑰匙,打開角落的牢房。
「鏘!」鑰匙掉在地上。
三月和六月聞聲,掩鼻趨前,火光照亮了牢房內,眼前的景象令它們慘不忍睹。
一去蜷縮的黑影臥在牆角,若不是還有人的身形,還真無法分辨出那究竟是不是人,只見他一動也不動的任老鼠在他身上攀爬,寬大的褲管露出像骷髏的腿。
「誰呀?」見到刺目的光線,丁秀才吃力的以雙手撐地轉身,沙啞的聲音氣若游絲。
若男咬著手掌才能避免自己哭出聲,望著父親一張臉已不叫臉,半邊眼紅腫的像饅頭,整齊的牙齒如今參差斷裂,一只胳膊向外折像是沒有知覺的拖行著,偶爾幾個白點從袖口掉出來,是蛆!
天哪!才事隔不到兩個月。
三月和六月轉身不忍見,眼角泛著濕意。
「爹!」若男咽下哽咽,輕換著。
「爹?」丁秀才吃力的抬起頭,他眨了眨老眼,映入眼簾的是個明眸皓齒的姑娘,那熟悉的眼神……「若男?」他不確定。
「爹,女兒不孝。」若男跪在地,涕泗縱流。
「孩子,真的是你。」他勉強伸出唯一的能動的手,卻沒有力氣支撐身體而撲倒,下顎撞到堅硬的地板。
「爹!」若男連忙扶起父親。
「別這樣,會弄髒你的衣服。」可惜他無力掙開,顫抖的手有些遲疑,渴望踫觸她,又怕弄髒了她的臉。
若男一把抓住他的手舉至臉頰摩挲,像過去父親常模她的臉那樣,兩行清淚滑下。
「別哭,看到你過得好,地就安心……咳咳!」丁秀才老眼一陣濕,激動得胸口一陣緊縮,他明白自己以燈盡油枯,「能再看到你,爹真的很高興。」
「爹!那些獄卒怎麼能把你打成這樣?」若男覆沒冬秀才的臉,拼命拍掉纏上他的腐蛆和老鼠。
「他們也是奉命行事,別怪他們了。」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若難淚如雨下,緊摟著父親佝僂的身軀,爹到底犯了什麼罪,一篇文章而已呀!卻要將他關到老死,而且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將他打成這樣。
她從沒有恨過人,但她狠青天不明,上蒼不公,為何好人總是吃苦受罪,真正的壞人卻逍遙法外。
「沒有誰害誰,拖累你陪爹坐牢,浪費了十年光陰,才是爹一生無法彌補的內疚,不過,看到你出獄之後過得還不錯,爹此生無撼。」丁秀才喘氣的說完,眼緩緩的闔上。
「爹!」若男緊張的哭喊。
「若男,我們快將你爹救出去送醫,或許還來得及。」六月也感覺到若男懷中的老人已經命在旦夕,顧不得什麼戒律教條,她要幫助他們,斜瞄了眼一旁的三月,以外發現她沒出聲阻止她,「三月,你怎麼不說話?」
三月以袖輕拭眼角,表現出無動于衷的冷然,「說什麼?你都決定做了,我還能說什麼?」
六月忍不住靶動的抱了下三月,掩飾含淚的眼。
「到時要受過、要領罪有個伴。」三月警戒的听到足音逼近,「有人來了,我們動作要快。」
「若男,呀不要我幫你?」六月上前詢問。
若男將丁秀才背在背上,「不用了,我們快走吧!」爹又瘦了,一股酸澀襲鼻,她強抑住涌入眼眶的眼淚,跟上她們的步伐。
「來人,有人劫……嗚」三月在獄卒出聲前點了他們的穴。
「他們……」若男看著那些僵立的獄卒,不忍他們受到傷害,畢竟相處久了也是有感情。
「半個時辰後,穴道自然會揭開,我們快點離開這兒。」三月和六月料理完獄卒,護衛著若男離開去。
經脈全斷,無髒俱毀,能活著已經是奇跡。
走過幾個鄉鎮,看過無數大夫,所得的答案全是一樣,但若男不放棄希望。
「過了這個山頭就到杭州城了。」因為要為丁秀才找大夫,她們的行程嚴重延誤。三月心情非常沉重,不只是擔心回山莊所面臨的事,還有丁秀才身體每況愈下,已陷入彌留狀態,她擔心他撐不了多久。
「杭州城內不一定有比較高明的大夫。」六月佯裝樂觀,憑直覺對丁秀才的病情也無法開懷起來。
「我听阿飛說,武林中落日山莊有位神醫。」若男在三月的指教下,也學會自個兒騎馬了。此刻就載著父親。
「救一命換一命,一命抵一命,地上不多人,地下不少魂。那個怪醫無常?」六月蹙了下眉,「可是要他救人還要一個人願意犧牲自己。」誰會替人舍命?
「我願意!」若男堅決的說。
「若男,這話可不是開玩笑。」六月感到驚詫,三月則為之動容。
「若沒有爹,哪來的我。」若男剛歇的淚水又在眼曠中集結。
「咳……咳!砂孩子。」丁秀才傳出虛弱的囁嚅聲。
「爹!」若男忙不迭的停下馬,將他扶下來,以免馬移動的震蕩傷了父親的身體。
這也是她們行程速度變緩的原因,走走停停,丁秀才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迷。
三月和六月也只好停止前進。
三月貼附在六月耳邊,「這里是綠林大盜青山幫的勢力範圍,我到附近巡邏一下,你照顧若男。」蓮足一蹬,便飛上樹梢,幾個起落已不見蹤影。
六月上前遞上水壺。
「爹,喝點水。」若男扶著父親的頭,小心翼翼的將水壺口湊近丁秀才的嘴。
丁秀才吃力的吞咽選,勉強搖搖手,「夠了……咳……咳……咳!」
「爹,我們到落日山莊去找無常怪醫,听說他的醫術很厲害。」若男抹了抹臉頰上的熱淚。
「道听途說焉能采信。」丁秀才強撐著笑,「丫頭,不要白費心力了,爹的身體爹自己再清楚不過。」
「爹!」若男噙著淚,咬緊下唇,連唇瓣滲出血絲都沒覺得痛。
「你們好大的膽子,敢擅闖青山幫?」四名大漢從暗處一擁而上。
六月立刻拔劍出鞘,護衛著若男,「滾開!」
「喲!是個標致的小泵娘。」四名大漢擺明沒把六月看在眼里。「拿著劍當繡花針亂揮亂舞。」
孰可忍,孰不可忍!年輕氣盛的六月被激怒,揮劍攻上前。她的劍法輕靈,疾如閃電,身形如影敵幻,瞬時移形換位,讓那些大漢措手不及,衣衫被劃破了好幾處,狼狽不已。
「臭娘們。」四名大漢這才明了這名小泵娘不容小覷,刷的揮出大刀,全力迎敵。
六月依舊運劍如風,身為地獄門十二月之一,可不是當假的。
「可惡!」四名大漢手忙腳亂,其中一名瞥見六月是在保護她背後的小廝和那名老人,要中起了殺機,趁她無防備之時滾向她背後,「納命來!」
「小心!」丁秀才驚見刀光,不知從哪生出的力氣,使勁推開若男,以自己護住她。
霎時血花噴射,飛濺在若男臉上,染紅了她的眼,她撕心裂肺的狂吼,「爹!」
大漢欲揮出第二刀時,忽然脖子上一涼,魂歸西天。
「這是你們自好的!」見臉色慘白的若男哭倒在受重傷的父親身上,六月渾身迸射森冷的寒氣,回睨嚇得兩腿發軟的三名大漢,「休怪我無情。」
當六月使出狠厲的劍招時,天外傳來喝斥︰「住手!」三月及時趕至,挽救了三名大漢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