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有什麼好處?」難得看佳人落難,他起了促狹之心。
「不幫就算了。」讓他言語輕薄去了,她都沒計較,現在不過是要他拉她一把,他卻跟她討價還價,真是的。
「好吧!相公我犧牲一下。」楊凌築一面抓著芒草,以防腳下土松,自己也跟著掉下去,一面遞出援手道︰「快點,我可沒時間陪你耗。」
「我不希罕。」殷綠兒不信自己爬不起來,她雙手在岸邊胡亂抓草來以力借力,艱辛的試圖抽出陷落的雙腳。
「小娘子,別使性子,快點抓住我的手。」看她掙扎著欲爬起,讓他不禁佩服她的堅強毅力,也對她的倔強好勝感到好氣和無奈。
見她仍無動于衷,楊凌築收回援手,用力踩踏腳下的濕地,似乎比較硬,因此,他踏前一步,半跪在土質堅硬的濕土上,然後伸出雙手道︰「快點上來,相公我可沒什麼耐心。」他看她萬分艱難的提出一只腿,只是膝下雪白的襪子已沾滿又黑又臭的爛泥,而足下繡鞋仍深陷泥沼中。
殷綠兒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旋身,像獨腳鷺鷥覓食般,回頭去找她的繡鞋。
「小娘子,你小心點,先上來再找鞋子。」她驚險的動作讓他胸口一緊,實在不該讓她涉險,有時候看的人比陷在其中的人更緊張。「你再不快點,萬一再次滑倒就……小心!」他驚叫的倒抽了口氣。
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她抓的雜草無法負荷她的重量,在她蹂躪下應聲斷裂,金雞獨立的她沒站穩又頓失倚賴——
「啊——」霎時,尖叫聲隨著她傾斜的身子響徹雲霄,這時她才感到懼怕。
殷綠兒緊閉著雙眼,猶如快溺斃的人般,揮舞著雙手想抓住啊木,結果不知道抓到什麼強而有力、又粗又壯的物體,不但拯救她免于落水,還救了她另一只腿,而且溫暖得讓她不想放開。
「沒事了。」楊凌築心有余悸的摟著懷中受驚嚇的可人兒,剛才那緊張的一刻幾乎去掉他半條命,看來未來和她在一起,勢必要提心吊膽的預防她每次的突發意外。
他低頭凝視她的嬌顏,見她垂頭闔眼的,似乎還存著疑懼,而臉頰上沾了些泥巴,他輕柔的用袖襟替她拭去。
這溫柔的觸模驚動了忐忑的她,她緩緩睜開眼。
「是你!」驚覺原來自己是倒入他懷中,驀地,兩朵紅雲躍上她臉蛋,她慌亂的推開他,羞澀的囁嚅,「你……你怎麼可以……男女授受不親。」
「抱都給我抱過了,還在乎這一次。」他意指上一回抱著她滿山跑的事。
瞧他嘻皮笑臉的樣子,殷綠兒愈看愈忿忿不平,他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她怎麼會遇上這種無賴?
一張俊朗明亮的笑臉看似無害,誰知道他肚子里藏了什麼壞水,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他打算賣掉她好大撈一筆,她暗想,絕不能讓他騙了,即使他長得好看得令她芳心悸動。
殷綠兒不得不承認她見過的乞丐中,不!應該說她見過的男性中,他算是最帥的。其實,生活在殷家,又整日流連在山林中,她幾乎沒有什麼外出的經驗,她的活動範圍頂多只有青溪鎮而已,所知有限,因此,關于一些江湖事也僅止于耳聞的階段,要不然就是連听都沒听過。
像丐幫在君山的事還是青悅告訴她的,只是問不到地頭。不知道為什麼,一問君山,所有的乞丐都三緘其口,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又不是土匪、強盜窩,為什麼不能去參觀?還好遇見了他,只是那個幽靜高稚的竹屋真是叫化子的窩?她真的很懷疑。
在她的觀念里,乞丐應該是破破爛爛又邋里邋遢的,住的地方自然好不到哪去,她怎麼想怎麼不對勁,難道是他在誆她?
可是不可能呀!他怎麼可能知道她在找君山?而且他也不像一個叫化子,倒像個無賴。
「你的鞋子。」冷不防,楊凌築將一只濕碌碌的繡鞋擱在她手上,拉回她的思緒。「放心,替你洗好了,至于襪子和衣服……我是不介意代勞啦!」他壞壞的笑著打量坐在地上的她。
這時,殷綠兒始發現膝下裙擺全是濕黏又帶著臭味的爛泥巴,緊附在身上,勾勒出她玉腿的曲線,而她竟渾然未覺,真是羞死人了。
「不許看!」她起身,偏偏兩腳有些麻痹,使她整個人往前栽,又被他接個正著。
「你也看到了,是你自己投懷送抱的,可不是我無禮。」他笑得好無辜的樣子,鼻前全是淡雅的女人香,她嬌小的身軀柔軟得不可思議,感覺很舒服,奈何佳人不領情,硬生生拉開距離。
「你再踫我我就揍人!」跟他在一起,連螞蟻都不忍傷害的她遲早會變暴力分子。殷綠兒沒好氣的想。
「是、是!不才謹遵小娘子懿旨。」楊凌築拱手一揖,唱作俱佳的說。「不過……」
「你還有什麼遺言?」都怪他擾亂她心神,害她大家閨秀的形象全毀了,要是給寶姨看到她這狼狽的模樣,一定會尖叫的,說不定爹會發飆。
想到親人,她突然好想回家哦!
「不過什麼?趕快交代一下,然後送我回殷家山林之後,我們就分手,最好永不再見。」
「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楊凌築演戲演上癮,吸吸鼻子的裝模作樣。「虧我幫你那麼多忙,一路上照顧你的三餐,還保護你免于受毒蛇猛獸驚擾,而你一句謝也沒有,我……我……」背過身顫抖著雙肩,他極力抿住快迸出笑聲的嘴。
「喂!別這樣,你是一個大男人耶!」說實在的,他比毒蛇猛獸更恐怖,更讓她惶惶不安,不知道是為什麼?
所以,她想逃避他,怕莫名的感覺在她胸口激蕩,怕紛擾的心情混亂她的思緒。
她是待字閨中、貞潔清白的姑娘家,絕不能有出軌的念頭,不只家教禮法和社會道德不允許,若是寶姨和死去的娘知道她在外和男人廝混,也一定會很傷心的,她良心會受到苛責。
不過這不算什麼,她最擔心的還是要是給爹知道她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恐怕爹會拿著大刀逼他娶她,但是,她還不想那麼早定下來呀!
而且她若嫁人了,殷家山林怎麼辦?小貓、小狽以及其他動物們怎麼辦?山林賣給了丐幫,人就多起來,麻煩也隨之而來,她實在擔心,好想回家去看看,探望山林中的朋友,如果他能帶她去……
「你沒事吧?」看楊凌築仍暗暗飲泣,殷綠兒的心也軟了下來。「抱歉,我只是想家,想回殷家的山林看看,已經好些日子沒回去了,心里有些不安,所以口氣不怎麼好,你別介意。」
「你不要理我了,過了這山頭就是你家的產業,你走!」他頭也不回的指著林徑,掩面而……笑得快合不攏嘴,他太佩眼自己的演戲天分了。
「別這樣嘛!」被他嗚咽的低吼,殷綠兒感覺自己像劊子手,雖然很討厭他,誰教他跟買下她殷家山林的叫化子是同伙,但她真的無心也無意傷人。
「我不要你的同情,你快走!我不送了。」楊凌築看也不看她一眼,掩面想離開,因為他快憋不住了。
「我道歉,你別丟下我。」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可憐兮兮又羞慚的望著他。「我都已經承認錯了,你就別再生氣了好不好?」她都那麼低聲下氣了,而他仍哭個沒停?她頭一次見識到男人跟女人其實差不多,連她都沒他那麼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