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陸川的筆跡。
看起來更像一個女子的,縴細而柔軟,似乎可以順風而倒,但又倔強地不肯妥協于風,于是變成痛苦的扭曲。
「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專注。」陸川穿著睡衣站在門口,頭上搭著一條白色毛巾。
蕭晴緩緩抬起頭。
陸川頓時一怔。
「你怎麼了?」他抓下頭上的毛巾,走到她身旁,蹲下。
「不知道……」蕭晴听見自己的聲音變得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眼前已是模糊一片。臉上有冰涼的水珠飛速滑下,然後眼前的陸川的臉才變得略微清晰起來。
陸川看了看她手中的本子,不禁再次一僵。
蕭晴忙著擦眼楮,于是沒有注意到他那瞬間的異常。
「這是誰的?」蕭晴抬起頭問道。
「一個朋友的,也是高中同學。去年寄了這個筆記本給我,然後就再無音訊了。」陸川平靜地說道。
「凝碧的空,有寂靜漂浮著的被風撕碎了的雲。」蕭晴輕聲念道,「為什麼要寫這樣的文字?」
短短一句話,煽情得比悲情言情小說還讓她郁悶,郁悶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又不是我寫的,你問我?」陸川無奈地嘆息,然後用毛巾擦她的臉。
「唔,喂……」蕭晴的聲音從毛巾低下發出,听起來悶悶的。她一把拉下他的手臂,「你輕點擦啦!」
「我都是這樣擦頭發的。」
「這是臉,不是頭發!眼鏡都被你擦花了……」
陸川笑得眉眼彎彎,「不哭了吧。」
「這個借給我好不好?」蕭晴摘下眼鏡,微微眯眼看著筆記本說道。
「我是無所謂……你還想繼續哭?」
「不是。總覺得,這些字看起來有些親切……」
沒有戴眼鏡的蕭晴,她的目光看起來很沒神。
陸川無聲地長出一口氣,然後站起身,喃喃地說道︰「真是你的劫數……」
「什麼?」蕭晴跟著站起來。
「我說沒問題,拿去看吧。」陸川笑著回頭。
于是那一夜,蕭晴就擁著這本書,漸漸入眠。
夢里,看到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少女,站在風力放聲大哭。那哭聲大得好似在指控上天的不公和命運的不平,帶著濃濃的憤怒和不甘。
第5章(1)
九月,桂花的香味飄滿校園,風一吹,便是沁人心肺的濃。大家就在這樣的香氣中再次走入校園——開學了。
「哇,你終于來了。明明住得最近,卻來得最晚。」王晶久違了的大嗓門在蕭晴拎著行李走進寢室的時候響起來。
看得出來,她很興奮。
「哈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蕭晴看著桌上那堆特產說道。
「還是你會挑時間。」曾雲笑著說道,「何芬剛出去,我和我的特產就到了。她沒口福。」
「留點給她就是了。」王晶說著將一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塞進嘴巴。
蕭晴打開行李,開始整理衣物。
衣服放進床底下的箱子,洗漱用品在床邊的台子上,書放進書架里——完畢。
蕭晴和她們坐在一起,開始品嘗江西特產。三人一邊聊著暑期見聞一邊吃東西。
窗外明亮的陽光鋪在窗台上。高高的樹枝投下斑駁的影,在風中輕搖,使陽光變得細碎而跳躍。偶爾飄進來幾絲桂花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你和你的他,如何了?」王晶將話題轉到這個方向。
蕭晴早料到她會問,于是飛快地答道︰「都還活著。」
「你廢話!」
「嘿嘿,王晶,想從蕭晴嘴里問出什麼是不可能的。」曾雲笑著喝了一口水。
「知我者,曾雲也。」蕭晴煞有介事地說道。
「我听說他住院咯。」
「……你為什麼不去考特工?」蕭晴嘆道。
「少轉移話題。他什麼病?」王晶正色說道。
「急性腎炎,已康復。」
「腎炎?天哪……那他是不是……是不是不能……」
蕭晴嘴角抽搐著忍住笑意,而曾雲則干脆趴在桌子上捶著桌子大笑起來。
「拜托,你一點醫學常識都沒有的話拜托別隨便開口好不好?笑掉人大牙就算了,被人控告你誹謗就不好了。」蕭晴盡量保持面無表情地說道。
「電視上的廣告經常在男人的腎上做文章,我會這樣認為是很正常的。」王晶提供證據支持。
「算了……再和你探討這個問題,我怕我會胃抽筋。總之,他能不能那啥我不清楚,如果不能,絕對不是這次腎炎的錯。」
「哈哈哈……」曾雲已經笑到不行,索性翻倒在床上笑起來。
蕭晴的手機在此時響起來。
「老爸?」蕭晴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然後接通。
「到學校了吧?」
「是啊。有事嗎?」
「你忘記帶東西了。」
「什麼東西?」
「我給你送過去,今天休假。就快到了,你二十分鐘後到校門口接我。」
「什麼重要的東西,要勞您大駕送過來?」蕭晴一副受寵若驚的裝怪語氣,臉上卻忍不住笑意濃濃。
「讓你接你就接,哪那麼多廢話!」
「知道了。拜。」蕭晴立即掛上電話。老爸今天出奇地沒耐性……
從寢室走到校門口都需要二十分鐘,他還真會算。蕭晴撇撇嘴想到。
「我出去一下。」
走出寢室,下了樓。蕭晴在路過學校圖書館的時候被人攔下來。
「同學,請幫忙做個測試好嗎?」
一個站在樹下的男生向她打招呼。他身前的桌上放著社團名牌——心理咨詢社。
看來又是什麼集體調查活動,難道他們的活動還沒搞完?蕭晴帶著好奇走上前。接過一張A4大小的紙,上面羅列著十幾道選擇題。蕭晴一邊看一邊接過那男生遞過來的筆。
兩分鐘後,蕭晴回答完畢,將問卷放在桌上後便走開了。那位男生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意外她的答題速度,放好那張問卷後便轉頭招呼別的同學進行調查。
蕭晴來到學校門口時,蕭翟瑞已經站在小花壇前了。
「老爸。」蕭晴甜甜地叫了一聲,滿臉笑意。
「怎麼,看到我就這麼開心?」蕭翟瑞打趣道,同時遞給她一樣東西。
蕭晴一怔,伸手接過——那個每頁一句話的筆記本。
「我看你這幾天每晚都抱著它睡覺,是很重要的東西吧?」蕭翟瑞點燃一根煙。
蕭晴揚眉看她老爸,微微歪著頭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卻並不說話。
蕭翟瑞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看來並不怎麼重要,我拿走了。」他說著就要拿回那個筆記。
「不必。」蕭晴隔開他的手,「老爸,你真的只是來送這個的?」
蕭翟瑞深嘆一口氣,然後笑著說︰「謝謝你的提醒。我還真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
「少來!你到底來干嗎的?」
「你們學校的有個東西太有名,以至于我醫院的心理科專家想要借那個東西在這里做宣傳。」
「哼,果然……」蕭晴撇起嘴笑。
雖然學校距離醫院很近,但蕭翟瑞卻從沒到她學校來過。用他的話來說,這麼近還有什麼好去的。不無道理,所以她從沒奢望他老人家能撥冗前來一探。
「跟我來吧。剛才還踫到那個社團的人,現在應該還在。」蕭晴笑著勾起她老爸的手臂,往校園內走去。
「不能直接聯系社團負責人嗎?」
「有道理。不過會有假公濟私的嫌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怎麼說?」
「陸川,社團負責人。」
「真讓人驚訝。」
「你會不知道才有鬼咧。」如果不是這個原因,說不定他老人家辦完事走人她都不會知道。
「哈哈……」蕭翟瑞爽朗地笑了笑。
「你醫院的其他領導都很忙嗎?竟然要你親自出馬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