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揚由于初來乍到這年代,對每個事物都覺得新奇,所以不願拘泥古代女子須遵從三從四德的束縛,與車夫——霍家家僕「東叔」坐在車頭,搖晃蓮足,對外人訝異的目光都不引以為意。
幸好霍西郎早在以前就習慣這驕蠻郡主不顧世俗的大膽作風,也就見怪不怪了。
「累了的話就跟東叔說一聲。」霍西郎怕馬車顛簸,駱雲香會暈,于是不厭其煩地叮嚀著。
洛雲揚頷首致意,生疏的很。
東叔,霍府的護院師父之一,听霍西郎對他的敬重稱呼,可見得他並非單純只是個車夫,洛雲揚竟憑著律師的頭腦推理了起來。
霍西郎不喜歡駱雲香對他如此生疏,雖然不敢冀望失去記憶的她能恢復以住兩人濃情蜜意的情景,但至少也維持前日初見時那樣稱兄道弟的感覺。
「我……我不介意你……叫我賽門。」霍西郎示好地說著。
「嗯!」洛雲揚側頭打量這說話結巴的家伙就是那一臉嚴肅,不苟言笑帶兵千萬的將軍嗎?「為什麼?」
「不為什麼,若你覺得叫的順口的話……。」他無所謂地淡淡一笑。
這一笑,洛雲揚不禁在心中贊嘆著,哇!這個酷哥不笑則已,一笑真迷人,猶勝賽門的魅力。
洛雲揚聳聳肩表示不反對,反正一路行來沒人說話也悶的很,小雲一上馬車就在里面呼呼大睡;而東叔只是沉默地駕馬車,不吭一聲,說話的對象只有他!
霍西郎沒想到堂堂的未婚夫竟落得勉強成為聊天的對象而已。
「待會兒到渡河口前,我們先找家客棧落腳,明天再渡江。」
客棧?渡江?洛雲揚光听這兩個名詞眼楮一亮,武俠小說她也看了不少,內心頗向往武俠小說世界中的錦繡山河,但電視武俠連續劇卻演的好假,令他大嘆不能窺其原貌,如今得償所願,不好好去游覽一番,枉費他犧牲色相到前世來這麼一遭。
想著,想著洛雲揚忍不住傻笑起來。
那種仰天痴呆樣說有多蠢就有多蠢,還會流著口水呢!
連坐在一旁的東叔都大嘆︰少爺真要娶此人做新娘嗎?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傍晚前一行人在九江附近靠河岸的漁江鎮落腳。為避開大城市的繁雜人群,他們專選偏僻路徑。
用過晚膳後,洛雲揚獨自步出漁村,沿著河邊小路臨江遠眺,初秋,江面霧氣仍重,看不見對岸。江岸停了幾艘小舟在江面飄忽不定,令他忽然想起杜甫這首旅夜書懷,心中一片悵然——他這孤魂飄飄欲何往之,猶如天地一沙鷗罷了!
愁才上心頭,淚腺發達的女兒身即掉下眼淚。他連忙拭去眼角淚珠。最近動不動就流淚,簡直像個女孩,真是太丟臉了,他深深呼一口氣。
正值夏末秋初,一首「早寒有懷」的詩,不正契合他目前的心境,于是緩緩地吟上口︰
木落雁南渡,北風江山寒。
我家襄水曲,遙隔楚雲端。
鄉淚客中盡…….孤帆天際看……身後一個朗聲順口接下去——是霍西郎。
迷津欲有問,千海又漫漫。
霍西郎見她獨自外出漫步于江邊,也跟了上來。擔心江岸風寒露重,為她帶了一件披風替她披上,「我們才走了一天多一夜,還沒有到襄陽城就想家啦!」
沒錯,洛雲揚的確想家,想在二十世紀的家和親人——雲菲不知過的如何,是否又失戀了;姑媽年紀大了,不知道是否能承受他離開人世,還有賽門……想到這家伙眼中卻浮現另一個影子霍西郎,他不禁悲從中來。
「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我怕你到時候會後悔。」情用的太深,當失去時那種悲痛,個中滋味誰能了解,這也就是堂堂男子漢洛雲揚不敢輕放感情的原因;更何況在他心中泛起另一個聲音——在遙遠的國度有一段未償的俗緣,去吧!洛雲揚!
去尋找真愛吧。
霍西郎撥弄她細柔如絲的秀發淡笑道︰一當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不自主地愛上你,我要定你了。雲香,你是我今生今世的新娘,也是唯一的。」
听著他款款訴情,洛雲揚真希望自己就是駱雲香,天哪!心中竟有些嫉妒這個魂已飛去的軀殼。
「如果我說我不是駱雲香你信不信?」洛雲揚突然有股想把真相說出的沖動。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就是你,我只想與你長相廝守。」霍西郎深情地凝視她。
這一凝視,堵住了洛雲揚原本想說出的話,他只好無奈地偏過頭。
偏偏霍西郎沒放過她,輕抬她的下顎,緩緩地印上自己的唇,印上自己的心。
一時天昏地暗,洛雲揚不曉得霍西郎的唇有如此大的魔力,竟令他腦袋昏沉沉的。
整整兩秒鐘,他突然想起他是男生,不是同性戀,怎會……趕緊推開霍西郎,轉身逃開,讓兩人之間隔十步遠。上帝呀!他竟然對這吻回味不已。
為撫平自己不穩的情緒,洛雲揚連忙武裝自己氣息不穩的說︰「為什麼要吻我?」
「這還需要問嗎?」霍西郎依舊是柔情凝眸。
「MyGod!我是男……。」洛雲揚突然想起他是男生,但頓了一下,又覺得不對勁,現在連自己都不太敢確定自己的性別了,更何況霍西郎,于是他轉口道︰
「你們這保守的社會,不是不興接吻這一套?」
瞧她雙頰紅如火,霍西郎淡淡一笑,看來她並不是沒感覺。
「你若看見大內收藏的圖,你就知道嘴對嘴是很平常。」
圖!?啊!洛雲揚想起來了——就是描繪男女性趣的圖畫。哎呀!以前自己也曾想偷窺。這個家伙一定看過,才會如此大膽。想到這他心中有些生氣,也不曉得為什麼?
「你看過,對不對?」洛雲揚斜睨霍西郎一眼,非要這家伙說實話。
霍西郎好笑地瞧她忽變的容顏︰「你生氣啦!」完全忘了圖藏放大內,世人怎能一窺其貌,就連她也是小時候瞧見皇上有時拿出來欣賞,不小心瞄到的,所以堂堂平南郡主又怎可能知道它上面繪的是什麼。
「小女子哪敢生氣,只是那種畫多看無益,而且傷身傷眼楮,到時眼楮長了針眼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洛雲揚沒好氣地頂了回去。
霍西郎聞言,差一點笑出來,不過,憋笑的表情像極了紅龜;更不敢開口。怕一張嘴會泄了底。
「少爺!」東叔見他們都外出也隨後跟出來,卻看見這種情景,他愣楞地不知該不該打擾。「呃……我和船家說好了,三天行程,他們會送我們至武昌。」
坐船?要坐船了?洛雲揚一想到新奇的事,就將剛才的不愉快忘得一乾二淨。
「東叔,我們是不是要坐那種木制的船?」洛雲揚朝江岸一指。
船是木制的沒錯,卻不是岸邊那種小舟,東叔這下被問倒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洛雲揚開心地自顧自地道︰「這種船真的能載人,不會沉嗎?以前小說上常說一葉扁舟、渡船什麼的,原來是這樣子,不知道會不會淹水?」他好奇地向前探看。
霍西郎忍不住大笑不已,而東叔則一頭霧水,不過,這是他自平南郡主昏迷那一天起第一次看見少爺開懷大笑,真不明白這小妮子有何魔力,他只曉得這小妮子說話顛三倒四,沒有半點規矩,根本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倒像個山野來的野丫頭。
真不知道少爺怎會喜歡這種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