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方可可(CocoFoyd)緩緩睜開眼楮。
四周灰蒙蒙的一片,讓她明白她正在做夢,一個已經持續六年的夢。
猶記得當年的第一次,她以為自己是靈魂出竅,不過幾年的歷練已經將她的天真洗掉,現在的她相信這只是一場夢境。
即使真實得不可思議。
夢的剛開始都大同小異,她會出現在一個飄渺的空間里,四周完全是一團團滾動的灰霧。灰霧不斷的旋轉、卷繞、變幻形體,有時甚至會讓她感覺它們是有生命的。
時間感在這個空間里完全停止,漸漸的,灰霧散開,她終于真正的開始她的夢境。
夢境的開端,她總是在一間巨大的房間里,其中一半是明亮的,另一半是昏暗的,她總是出現在明亮的那一端。
房間的細節會隨著每個夢的不同而改變,有時她是在一間充滿古典風味的臥室里,四柱高腳的大床,泛著烏沉光澤的原木家具,連空氣中都有著古老木頭的淡淡陳香。
有時候她會出現在一間現代化的客廳里,所有你想象得到的高級視听設備都在其中︰四十七寸的大型平面電視,懸吊式音箱和最高級的音響設備,沙發是上等牛皮,地板上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
有時候就像今晚一樣。什麼都沒有,就是一間簡簡單單的空間,四周的牆是白色的,房間依然半明半暗。
她還來不及細想今晚為什麼走簡約路線,他就出現了。
挺立在房間昏暗的那端,不知來處與去向。
一開始,他只有隱約的形影,即使如此,可可的腦中也可以完整描繪出他的形象——如子夜般漆黑濃密的頭發,一雙深不見底的悠遠黑眸,石雕般俊美立體的五官,高?優雅的身軀。
他的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意,很溫暖,很柔和,看著她時,臉容總有一股說不出的親昵,讓她的呼吸為之屏息。
但這些溫暖絲毫不會軟化圍繞在他四周的尊貴氣息。
他彷佛一生下來就帶著這種巨力萬鈞的氣勢,睥睨于人間。
一尊墮落人間的黑暗天使!這是可可第一次看見他時的印象,直到現在依然沒有改變。
黑暗天使總是誘人犯罪的,這一尊也不例外。
雙眉如劍,鼻梁如刀,嘴唇薄而寬,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自信的優雅。他可以很輕易地站在一群人當中,依然讓人一眼便看見他。
她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他並不是她想象出來的人物,在現實中,這個墮落天使是她二嫂辛瑤光的老板,「南集團」的首腦。
世人所知的他,就叫做「南」,沒有姓也沒有名,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可可並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夢到他,還一夢就是六年。在現實中,他們其實不算真正認識。
他們最近的距離,頂多就是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場合,例如南集團辦的慈善晚會,或員工宴請之類的。偶爾瑤光會邀她一起來。
即使在這樣的場合里,他們的互動也少得可憐……互動?哈!是根本沒有過吧!
通常瑤光神秘的大老板會現身個幾分鐘,身旁一定是眾星拱月,如果不是急著逢迎拍馬尋求合作的企業家,就是急著讓老板看到自己表現多麼認真的積極員工。
他會忍耐個一下,讓媒體拍拍照,對員工講幾句話,最多十分鐘一定會離去。這個時候的可可通常是躲在遠遠的另一端大啖她的美食。
其實,可可也想過,是不是哪次自己真的該擠到他旁邊自我介紹一下。不過……呃,或許是心虛吧!莫名其妙對人家意婬了六年,每次他只要來到同一個場合里,她就頭皮發麻,整個人緊張得快昏過去。
這種高中女生看到偶像明星的反應總是讓她事後對自己唾棄不已,尤其身為一個時尚圈攝影師的她,別說偶像明星,連真正的電影巨星她都看到不想再看,從沒有任何人能夠像他一樣讓她的胃不斷翻攪。
可能是因為他太好看了,可可告訴自己,人皆,女人亦同,所以她才會連續夢到他六年。
所有在現實中她不敢靠近、不敢說、不敢做的事,在夢里她都沒有這些負擔。
在夢中,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只是他,她一個人專屬的夢中情人。
「嗨,今晚我們要聊什麼?」
可可懶洋洋地往身後一倒,不用回頭看就知道,她一定會倒在某個柔軟的物事上。
丙然,在她的身子幾乎和地板呈水平的那一刻,一張柔軟的躺椅憑空出現,盛住了她。
她懶洋洋地閉上眼楮。
在這里,渴了永遠有新鮮飲料喝,累了永遠有舒服的寢具躺,她不怕受傷,不虞所缺。
「你想聊什麼?」
低沉好听的男性嗓音慢慢朝她走來,她的每顆細胞都感應到他的靠近。
讓一個男人對自己的身心有這麼強的影響力是很可怕的,幸好這只是夢而已。
「你很久沒有跟我說故事了。」可可偏頭看著他。
他的形影漸漸出現在光芒之下。
永遠是一身玄黑的上衣,玄黑的長褲,完美地烘托出他低調優雅的氣質。可可想不出有任何人比他更適合穿黑色。
如果上天願意賜給女人一份最好的禮物,任何女人都會願意這份禮物是包裝成他的樣子。
「因為你已經過了听故事的年紀。」他走到她身旁,一只手插在長褲口袋里,另一只手輕撩一下她的發絲。
他不算真正踫到她,她的每一絲神經已經在顫抖。
「是啊,六年了呢!」她偏頭思索。
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她只是個大學剛畢業不久的菜鳥,成天精力充沛,活蹦亂跳,以為全世界就是以她為中心運轉。
六年過去,她選擇的是最現實的時尚產業,人情冷暖經歷過,世態炎涼也看過,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個二十三歲的黃毛丫頭。
「你今晚很累。」
他的話不是問句,而是直述句。溫暖的指尖滑上她的太陽穴,開始幫她輕輕揉按,可可輕嘆一聲閉上眼楮。
「我今天不想講話,換你講吧!再說一個故事。」
低沉的笑聲揚了起來。
她喜歡听他說故事,早幾年,他常常「演」故事給她看,因為他一開始講的時候,四周的景物都會消失,再度變回那團團滾動的灰影,而他說的內容會直接顯現在灰影之中,猶如播放電影一般。
那些故事的時代背景都不同,有時是在西洋的中古世紀時期,有時候是在東方的古代,或近代時期。
輩通點是一群好兄弟共同輔佐一個男人,無論是攻城略地,或是爭戰殺伐,這群人與主子總是不離不棄,堅貞的忠誠感令人印象深刻。
筆事的結局卻通常是同一個——那群伙伴中,有個女人是主子的愛侶,而結局,總是她死在他的懷中。
為一個夢傷心是很不理智的,可可每次醒來都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她就是會傷心,而晚上回到夢中,他彷佛也知道她會傷心。漸漸地,他們不再分享那些哀傷的故事。
她開始談現實中的自己,她的煩惱,她的喜悅,她的野心和努力的目標。他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听,即使發言,往往也是一針見血。
說真的,有他在,誰還需要心理醫生?
「你心情不好。」又是一個直述句。
可可咕噥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話。
「什麼?」他好看的眉一挑。
「那個可惡的家伙放我鴿子!」
「誰?」男人移動到她後方,繼續按摩她的太陽穴。
她舒服地吁了一口氣。
「蘿莎•法娜。」她仰頭看身後的他。「你听過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