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重逢第一天就凶巴巴的,菲雨也不開心了。
「哪里不清楚了?你說!」她翻身坐起來,兩手盤胸不爽地瞪著他。
我相信。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明白我為什麼離開。
我相信你能打贏這場戰爭。
我相信我們終有一天能夠聚守。
我相信你相信我。
我相信,所以,相信我。
「哪里清楚了?」阿比塞爾又好氣又好笑。
竟然比他還凶。罷了,這個女人,這輩子大概沒有他管得動的時候。他一把將她勾回懷里,惡狠狠地吻住。
「鬧脾氣的男人最不講道理了。」菲雨輕哼一聲。
明明他就懂了她的意思,才會讓她走,而不是立刻派人把她追回來。
他知道她離開的正是時候,他需要時間將最後的一段征途走完,所以他們兩人都寧可忍過這段苦苦的思念。
嘴硬的家伙!一定是天天凶那群小兵凶成習慣,竟然敢用到她身上來了。菲雨忍不住咬住他的下唇。
低低的笑聲從他寬厚的胸膛里震了出來。她的眼眶又開始發熱,好想念他這樣抵著她笑,胸膛里的笑聲也震動她……菲雨埋進他頸窩里,哽咽地道︰「我不管,以後我永遠都不離開你了。不管你覺得周圍有多少危險,留我在身邊有多麼不便,我都不離開你了,我不管!」他滿足地嘆了口氣,細細吻著她芳香的發絲。
「你敢離開我試試看。」
「真的喔?」她吸吸鼻子抬起頭,睫毛尖端掛著晶瑩的水珠。
他寵愛地啄她鼻子一下。「情勢已經穩定下來了,除了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有流匪,比較亂一點,各地大致上都開始步入軌道。我們,不必再分開了。」這些她在新聞上都看到了。在他們的大兒子出生不久,軍政府就垮台了,所以「朱建國」這個名字其來有自。
他們甚至取了一個新的國號︰「勒里西斯民主共和國」,以示和舊政府的「勒里西斯聯邦」區分。只是這一年多來各地還有一些零星的戰役,一直到最近才平穩下來。
人民需要一點時間休養生息,所以他們並沒有急著推動選舉,國事由革命軍幾個主要將領組成的幕僚一一推動,各地地方官則放回實權讓他們自己去做。該做的事情還很多,不過接下來只會越來越安定洛提成了開國第一任總統。
她想起他曾經說過的……我並不在乎維翻軍政府之後由誰來掌權,那個人不必非得是我!我只是想看見一個史治清明的社會,一個人民可以自己做主的國家。
在戰場上阿比塞爾是個不世出的奇才,在政治圈里他的個性卻容易樹敵,長袖善舞的洛提無疑比他更適合出任元首。所以他選擇成為新國家的第一任司法部長,一步一步往他的理想邁進。
她的男人從來不是個追逐權位的男人。菲雨覺得好驕傲。
民主是一個需要學習的過程,之于人民和之于主事者都一樣。勒里西斯被獨裁統治了五十年,許多事必須慢慢來。
以她所來之處為例,自一九一一年孫中山推翻滿清,至一九九六年在那片廣大土地上的一個小角落里,終于產生了第一任民選總統,其間隔了八十五年。
她不知道阿比塞爾的理想需要用多少年來實現,但無論多久,她都會陪在他身邊。
「你現在還是有婦之夫嗎?」阿比塞爾對她的醋味輕笑。
「軍政府一垮台就不是了。」瑪亞的國籍已經被恢復。
菲雨滿意地點點頭,軟軟偎回他懷里。
不敢相信真的能有這一天……「你見到寶寶了嗎?」攬在她腰後的臂膀用力縮緊,低沉的嗓音震蕩。
「他很美。」
「他晚上鬧著不睡覺的時候,你就知道美不美了。」她枕在他的肩頭低喃。
「以後他鬧著不睡,他老子會打他。」
「哼。」做媽媽的不太依。「我沒替他取英文名字喔,你自己幫他取,我光想中文名字就想了五個月,不玩了。」
「好。」他微微一笑。
原來有一天,他也會和一個女人坐在一起,聊著一些替小孩子取名的瑣事。
在她眼里,他不是那個人人稱頌的不敗戰神,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她的男人。在他眼里,她卻是最不凡的女人。他的女人。
阿比塞爾的長指勾住她一條細肩帶,眼中透出淺淡的笑。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穿的就是這件衣服。」
「我們不是在埃拉卡……」菲雨頓了一下,突然指著他,「原來那個晚上院子里真的有人!我還以為我听錯了。」
「那個晚上我是在院子里,不過笨手笨腳讓你听見動靜的人可不是我。」他輕笑。
她坐了起來,捧著他的臉龐佯怒。「哼,三更半夜躲在暗處偷看良家婦女,果然不是英雄好漢!」
「如果不是這個‘英雄好漢’,你那顆石頭就不知道滾到哪里去了。」那一夜的點點滴滴霎時回到她心底。當時探手在窗台外尋找岩石樣本時,感覺到一陣輕微的握力……原來是他。
原來,早就在她知道以前,她和阿比塞爾就握住了彼此。
她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慢慢枕回他的懷里。
「阿比塞爾……」
「嗯?」
「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阿比塞爾親吻她的發心。
「你不可以比我早死。」他啞然。這種事誰能預料得到,又怎麼答應起?
「答應我!」他懷中的人兒野蠻道。
「我盡量。」
「不可以盡量,一定要答應我。」她坐起來,悶悶地盯著他,「後走的那個人一定會很難過。你比我堅強,換成我一定受不了,所以還是讓你來好了,你一定不能比我早死。」
「我比你大八歲。」他實事求是地說。男人平均壽命又比較短,理論上來說,他會比她早走。
菲雨的睫毛輕顫兩下,眼淚突然一顆顆地掉了下來。
阿比塞爾無奈地長嘆一聲,緊緊將每顆眼淚都燙得他發痛的人兒摟進懷里,吻去她玉墜紛紛的淚痕。
「好!我答應你!」她破涕為笑,緊緊依戀在他的胸懷。阿比塞爾深切地吻著這個讓他無法割舍的女人,深得像想揉成自己的一部分,一輩子都無法剝離。
「我愛你。」他靜靜地說。
他的女人在他懷中揚起開懷的笑顏,甜蜜吻上他的嘴角。
「算你運氣好,因為我也愛你。」
上集完
後續請見《烽火一(下)︰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