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軍人看到他會敬禮,這並不奇怪,因為他是最高指揮官。但即使他只是從一般的平民身旁經過,他們也會自然而然停止交談,等他走過去了才敢繼續。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敬畏慎懼兼而有之。
奇怪,她從不覺得阿比塞爾可怕。
當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也被嚇到過,但是當時怕的與其說是他,不如說是整個不明的情勢。
現在仔細想想,她好像從來沒有怕過他這個人。
「因為你是塞爾喜愛的女人,他當然不會讓你覺得他可怕。」雅麗絲笑著說︰「不然平時他是很嚴厲的,幾乎不苟言笑。如果有人違反軍紀,犯在洛提手上有時候還能獲得一點通容,可是塞爾就完全不是了,一切公法公辦,所以大家都很怕他。」
「那如果他辦錯了人怎麼辦?」菲雨笑道,腦子里想的是那個和她談笑風生,把她壓在身下的男人。
「塞爾從來沒有辦錯過人!」雅麗絲用力說︰
「本來我們反抗軍都是東一團西一團的散沙,才會打了十幾年仍然不成氣候。自從塞爾加入之後,嚴格地整頓了軍紀,甚至把一些只是想趁火打劫的匪徒一一趕出革命軍里,我們才漸漸團結起來。後來依附我們的人越來越多,連東漠區的游擊隊也來找我們合作。他們這些游牧民族是最桀驚不馴的,連政府軍都壓不下他們。後來塞爾和他們比操軍,比賽馬,十場勝了他們七場,才把他們壓得低頭,答應歸順我們。」果然是男人,天生睪固酗過度旺盛,明明有心依附,還要搞個幾戰幾勝。
「嗯,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面前,他就是這個樣子。」菲雨笑道。
雅麗絲輕輕嘆了一口氣。「其實這樣很好。其它男人在他這個年紀早就做了父親,洛提的大兒子都十四歲了,塞爾卻還是只有一個人。我們以前都勸他,如果有看中意的就趕快定下來,男人不能沒有妻子和小孩,他總是說他沒時間。不過就找一個女人定下來,哪里需要多少時間?」因為阿比塞爾不想隨便找一個女人。
他想要一個能夠了解他,和他心意相通的女人,而不只是一個替他生兒子的對象而已。
「他的脾氣古怪吧。」菲雨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現在他有你了,這樣真好。」雅麗絲對地微笑。
菲雨的笑容卻融入一點愁緒。
坦白說,她很不安。她是一個生活在安逸國家的女人,這個關于動亂與革命的世界,有著太多她不了解的面相。
她很怕,如果有一天,阿比塞爾發現她也是一個無法了解他的女人,她,該怎麼辦?
第五章
在臨時搭起的野戰帳篷里,三條大漢圍著長桌上的一張地圖,迅速交換意見。阿比塞爾指著國家的正中心點——果爾多的大本營沉思。
「六天前我派人去那里夜襲過一次,軍政府顯然答應了果爾多的請求,撥給他更多的預算擴展軍備,目前他有七架攻擊式直升機,一批新的武器,而且隨時可以調動數萬名步兵。我們若直接攻擊中營,太過冒險。」
「但是現在是我們最接近成功的機會。」東漠游擊隊的首腦多亞立刻表示意見,「你那次夜襲讓果爾多亂了陣腳,不敢妄動,才會讓最近我們三次襲擊其它分營獲勝。果爾多拳大無腦,我們若不趁現在直攻他的大本營,實在太可惜了。」
「我倒是覺得最近他們的調動怪怪的。」在軍事桌上的洛提神情嚴肅,與平時的開朗愛笑截然不同。
阿比塞爾對自己的副手挑一下嘴角,他在想的也是這一點。
「怎麼個怪法?」多亞愣了一下。
「中營的防衛沒有增加。」阿比塞爾低沉地道。
「就是因為沒有增加才更應該……」說到一半,多亞驀然頓住。
六天前本來只是出于「圍魏救趙」的心理——這是菲雨的說法,阿比塞爾派人去夜襲果爾多。
丙爾多不久立刻回防。中營最大的軍火庫被燒了,幾棟建築物也起了火,除此之外,卻沒有想象中「革命軍大舉進攻」的事發生。
丙爾多總算省悟,自己回防才是真正上當了,他要抓的人,真的和埃拉卡人在一起!
這一跤讓他跌得顏面盡失,沖動的他立刻調派大舉人馬,轉頭再殺到中部和東漠邊陲,非把阿比塞爾殺了雪恥不可。
幫命軍等了這麼久,就是在等待這個怕死的家伙離開他的「安全區域」所有的人反應是迅速而及時的。阿比塞爾調動附近的幾波人馬,東漠游擊隊也火速趕來支持,三天之內將果爾多打得潰不成軍。
丙爾多的性子剛愎自負,卻天生怕死。他只停留在自己熟悉的戰場,打自己最有把握的仗,這也是他寧可把東漠放給革命軍佔領的原因,因為他在這里打不過驃悍的革命軍和游擊隊的連手,如同革命軍也不敢貿然直攻中部,和他強大的火力交鋒。正常情況下,當他在自己沒有安全感的土地上失利,一定會迅速退回大本營。
可是最近他們派在中營里的探子卻沒有得到任何增加警備的指示,反而不斷把兵力往東邊調來,這只解釋了一件事——果爾多還沒退走。
為什麼?
于是另一個結論跳了出來——因為他無法離開。
「果爾多受傷了!」多亞豁然而立。
丙爾多是軍政府布在中部的重臣,喜歡濫殺無辜,動不動就因為一點細故而滅了好幾個無辜的村落,惹出來的麻煩不在少數,可是因為有他擋在革命軍與安逸的政府軍中間,軍政府便放任他一直坐大。
直到果爾多胃口越來越大,要的越來越多,軍政府開始對這個據地為主的頭兒感到頭痛,偏偏又不敢立刻削弱他的兵權。
他們的矛盾鬧得越深,革命軍越樂見其成。
這幾日將果爾多的爪牙節節擊退,就是因為阿比塞爾安插在軍政府的奸細,讓他們認為果爾多的情況還可以再拖上一陣子,于是軍政府不急著派兵支持。
若能把果爾多收拾掉,政府軍等于垮了半邊天,全國三分之二的土地將被革命軍所佔領。
「媽的!」多亞重重捶了桌子一拳。「這次不把果爾多擒下來,誓不為人!」二十幾年的內戰,革命軍第一次有佔上風的機會。
洛提和多亞在長桌中央迭上彼此的手掌,熱血沸騰。
只有阿比塞爾冷靜依舊,盯著桌面上的地圖深思。
沾著槍油的食指滑過前幾日走過的風穴地帶,或許,這里會是個一決勝負的好地點……雙方人馬終于正面交鋒。
激戰兩天兩夜,革命軍佔著熟悉地形的優勢。分批誘引。第一波人馬邊打邊退,將軍方誘入奇詭的風穴地道里,軍方一陷入復雜的甬穴,立刻陣形大亂。
看石壁上的紋路。菲雨曾說。風從西邊的峽谷吹進來,從東邊的峽谷出去,在石璧上形成逆時針的紋路,起點的地方粗,結尾的地方細,看它紋路的起點和終點就知道方位了。
阿比塞爾事先將辨別方位的方法告知每一路人馬,分成幾波人分別守在不同的地點。
風穴的前半段比較平坦,于是有兩波人馬負責躲在暗處伏擊,先削弱一批人馬,然後將剩余的人更深地趕進風穴里。
後半段有許多天然的山洞、裂縫等等,適合布陷阱,于是第三波和第四波人馬負責事前布置。
等政府軍散了過來,一堆人掉進插有尖木的陷阱里,又是死傷一批。
兩日夜之後,果爾多派出來的大軍或被俘,或被殺,死傷過半,徹底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