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這是他的訣別方式?到底,他在日本還有一個未婚妻……
「我真是太沒用了。」元父突然掩著臉,老淚縱橫。
「爸!」元清綺哭喊一聲,撲過去緊緊抱住老父。
元父是典型男兒有淚不輕彈的老派人,他竟然在妻女面前掉淚,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是我老爸爸留下來的債,我竟然讓我的女兒去受這種委屈……」元父哽咽道︰「我不怪妳,我怪我自己,我是個什麼樣的父親啊!」
「爸……」元清綺心碎。她就是不要她的父母到老來還為這些生活瑣事煩心,為什麼結果仍然無法如願?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無聲地痛哭了一場。
「我們家總共還欠銀行多少錢?」他拭干淚啞聲問。
「公公前前後後拿去抵押了三次,我們十幾年來也還掉一些了,大概還欠個兩千出頭吧!」元母也擦干淚道。
「汪家的銀行我們是沒有臉再貸下去了,如果另找一間銀行轉貸呢?」元父問。
「這間房子市價也差不多就兩千多萬,我們是當初已經超貸了。現在如果要再轉貸,其他銀行頂多貸中古屋的七成款,還是不夠還的。」元清綺憔悴地道。
元父又沉默了許久。
「如果是這樣,我們就把房子賣掉,把錢還一還吧!」他做出決定。
「爸……」她憂慮地看向父親。
「房子沒了就沒了,起碼債務可以先解決。我們另外去租一間小鮑寓,一切從頭開始。妳媽和我還能工作,我們去租個便宜的攤位,一樣可以賣賣早餐,妳也有正職,日子不會過不下去。」元父深深地望進女兒眼底。「一切的問題起源于妳那個好賭的爺爺,我既是他的兒子,又是這里的一家之上,我難辭其咎,但是妳知道讓爸爸最傷心的是什麼嗎?」
元清綺搖搖頭,低聲地啜泣。
「爸爸寧可做牛做馬,都不願意妳用這種……這種方法來解決問題。我寧可妳當初就回家來,明明白白地跟我們說清楚遇到了什麼困難,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都不願意妳……妳……」為父的心一酸,老淚險險又掉下來。
「對不起,爸……我只是不想要你們擔心……」她又哭了出來。
「總之,一切都過了。門外那些人大概暫時不會走,妳先向公司請個假,我們回南部妳外婆家避避風頭。晚一點回台北之後,就找仲介來估價吧!」
元父吐了口氣,步履蹣跚地走回自己房間去。
元清綺在原地哭得無法自已。
「汪先生那里,妳不要再去和人家糾纏了!他到底是快要有家室的男人。我們做人可以沒有錢,不能沒有尊嚴,知道嗎?」元父頭也不回地說。
「嗯……」她哭得完全無法說話。
案母回到他們自己的房里,那輕輕扣上的門把,如一記沉沉的枷鎖,壓在了她的心上。
為什麼她千防萬防,一切還是走上最壞的結果?
第八章
一樁商界名人的緋聞有多長的壽命?
答案是,十天。
當然,它有可能更長,也有可能更短。幸運的是,十天後政壇爆發一樁重大丑聞,媒體有了新的焦點,終于從事件男女主角的門外撤守。
元清綺與父母回彰化外婆家住了些時候,等到風頭過去,一家人才回台北處理賣房子的事宜。
為了不讓公司為難,她向公司請了長假,等終于找好了仲介公司,也簽妥合約,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元清綺躺在自己的床上,望著陰暗的天花板。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要離開這間從小睡到大的房間了。
咚。咚咚。
窗戶突然響起輕微的細響,元清綺心中一動,披了衣服到窗邊探看。
「你——」她隨即壓低聲音,「你怎麼跑來了?」
「下來。」汪迎先站在防火巷里,剛才就是他朝她的窗戶丟石頭。
夜里的天氣已經很涼了,防火巷里濕濕冷冷的,他卻只穿著一件薄襯衫,也不怕感冒。
「已經半夜一點了,我爸媽都在睡覺,我現在下樓會吵醒他們的!」她開著窗小聲道。
「妳從這里下來,我接住妳!」巷子里的夜盜張開雙臂。
元清綺抵擋不過想見他的念頭,回頭看看屋子里,確定父母親依然沉睡之後,大著膽子從窗外爬出去。
汪迎先張開雙臂,她輕輕一躍,便跳進他的懷里。
兩人聞到對方熟悉的氣息,都滿足地嘆了口氣。
「來吧!」他一路抱著偷來的公主回到車子上,直駛他在信義區的住處。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卻又有點陌生。
濃情極致,熱烈如火。兩人不斷探索著對方的每一寸,直到激情的強度太高,再也無人承受得住,終于向極致的顛峰投降。
激情過後。
他的黑發汗濕,緊緊擁抱著她,低沉的嗓音在胸腔里共鳴。
「你們家真的要把房子賣掉?」
「嗯。」她枕在他胸懷,有些空茫地盯著天花板。
「我去請人把房子買……」
「不要!」她搖搖頭。「我爸若發現了,只會更不愉快而已。反正賣就賣了,少一點身外物,也少了許多煩惱。」
她的口氣如此淺淡,汪迎先反而皺起眉來。
「賣了房子之後,你們要到哪里去?」
「……」
她的沉默讓他的眉心蹙得更深,汪迎先撐起手臂,直接看著她眼底。「嗯?」
他每次板起臉,眉心就會有一小道垂直的凹陷,她伸指輕撫那個小小的溝,被他大掌攔截,反握在掌心。
「我上個星期去一家新公司面試。」
「妳原來的工作呢?」
她無奈地一笑。「發生那麼多事,我也不太好意思回去了。」
「如果妳需要工作,我可以替妳安排,伯父伯母不會發現的。」
她搖搖頭。「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了,下個月一日就要去上工。」
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公司在哪里?」
「……新竹科學園區。」
他頓了一頓,突然翻身下床,撈起地上的黑色長褲套上。
元清綺拉高床單掩著自己,咬了咬下唇。
「你們一家要搬到新竹去?」
「……我的新工作比原來的薪水多了一萬多塊,在台北付了房租才剛剛好而已,在新竹卻有余力多租個小攤位,我父母可以繼續賣早餐,我也可以暫時離開台北的紛紛擾擾。」長長的睫毛掩去她的心思,垂下的長發勾勒出她優美的頸項,讓她看起來分外荏弱。
「妳打算什麼時候才要告訴我,妳打算離開台北?」他沉住氣問。
「我現在不是跟你說了嗎?」元清綺緊抓著圍住果軀的床單。
「妳搬到新竹去,那我們呢?」汪迎先走到床畔,兩手搭著她兩側的床頭,將她困在懷抱中。
「……其實這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以前你也不是天天都在台北啊!」元清綺楚楚可憐地揚起眸。
「可是我們起碼住在同一個城市,要見面隨時都看得到。我現在有一大半的重心放在日本,在台北的時間也都被公事佔滿了,我一個月能抽出多少時間去新竹找妳?別忘了,我們還不能讓令尊令堂看見呢!或許我們應該約個中間地帶繼續偷偷模模來往?」
元清綺偏眸望向窗外。
「或許……」她的聲音幽幽響起。「或許我們先分開一陣子,冷卻一下也好。」
「什麼!」汪迎先突然覺得她彷佛飄在一個自己抓模不到的地方。
元清綺的眼轉回他身上,輕輕地提醒,「你還有個未婚妻呢。」
不管誰先來誰後到,在世俗的眼中,那個未婚妻終究比她更名正言順。
汪迎先一僵,「當初是出于對生意有利的決定,我才會答應這樁婚事。遲早我會把它解決掉,妳必須給我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