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綺微抖著手,幫他盛好了一碗湯。「汪伯伯,您也要來一碗嗎?」
「不用啦,妳的愛心雞湯還是留給年輕人喝好了。」汪大伯笑呵呵地道。
「那你喝一點。」她的睫毛顫動,將湯碗遞到他面前。
「我手上都是繃帶,怎麼喝?」他的回答好像帶著逗弄之意。
「……」要她喂嗎?可是汪大伯在看,她好緊張!她怕自己把湯灑在他身上了。「湯還太燙了,先放著讓它涼一涼,我去幫你倒個水。」
她拿起冷水壺,紅著臉匆匆離開病房。
兩個汪家男人饒有興味地望著這逃定的小女人。
「你這個臭小子,這種小家花你也下得了手!」老江湖的汪大伯,焉會看不出兩人之間的昧。
汪迎先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室內沉默了一下。汪大伯清清喉嚨,開口——
「這次老張是做得過分一點。我以為他只是給後生小輩一點小教訓,出出氣而已,沒有想到他玩到這麼大,回頭我會跟他講一講的啦!」他並不知道中間還扯到日本警方一事,整個情況已經變得復雜起來。
汪迎先沒有笑意地牽動一下嘴角。
「你爸媽人在歐洲玩,我是跟手下交代不用驚動他們,等他們玩回來再說。」看他還是不說話,汪大伯只好繼續說。
其實他是怕對弟弟夫婦難交代吧?汪迎先還是不想說話。
「那個……阿先,有些事我們從來沒有好好談過,趁這個機會談一下也好。那個……外面亂八七糟的東西傳了一堆,你不必去信那些話啦!你是你爸爸和媽媽生的小孩沒錯。」汪大伯頓了一頓,尷尬地開口。
「我知道。」他冷冷地道。
「至于我和……啊?你知道嗎?」
「我大學的時候去驗過DNA了。」
「你怎麼會突然想要去驗那個東西,都沒有跟我們講一聲?」汪大伯呆呆地看著他。
「沒有什麼好講的。」他無動于衷地道。
雖然很早就知道自己是父母親生的小孩,但是讓汪迎先真正感到難以接受的,是大伯顯然也是過了一陣時間才確定的。這只代表一件事——他母親真的曾經和大伯有染。
他覺得噁心極了。
雖然現在父母年紀大了,所有恩愛情仇都回歸如家人一般的親情,但是父母的感情越好,他就越無法接受那個生下他的女人曾經對自己的父親不忠。
他爸爸雖然從小苞著兄長一起混江湖,其實沒什麼主見,人家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典型的老實漢子一個。而他的妻子卻和他的兄長聯手背叛過他!
從此他對愛情完全無法信任!再好的夫妻,背後可能都充滿不堪的真相!
這也是為什麼當他第一眼看中綺綺時,他沒有采取一般男人追求異性的手段來得到她。與其浪費時間玩那些示好示愛的可笑游戲,他寧可采取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待哪天膩了煩了,一拍兩散,最是干脆!
等他發現自己對她的喜愛已經超出一般的程度時,一切已經太遲了。這個女人已經開始懼怕他,而且遲頓得不可思議。所有他對她的示好,她全部看成強迫,甚至還瞞著他偷偷模模想和別的男人交往!
汪迎先一想到就氣得牙癢癢。
追根究柢,眼前這男人實在要負很大責任……好吧,這是遷怒!但是他仍舊不爽之至。他有預感,有一天自己一定會為當初一時沖動的手段後悔。
元清畸瑞著冷水壺進來,立刻感覺氣氛怪怪的!
「咳!既然元小姐在這里,不然妳幫我多陪一下阿先,我剛剛想到還有個飯局,我先走了。」他這個佷子脾氣真的很硬,他老了,還是不要跟年輕人杠氣好了。
「好。您去忙沒關系。」元清綺乖巧地說。
汪大伯決定溜為上策。
對他以外的人,她就是這麼乖順听話,汪迎先不禁慍惱地瞄她一眼。
「過來!」他抬起手。
「你要吃什麼,我替你拿就好。」她謹慎地站在床尾保持距離。
「過、來!」他沒好氣地道。
「……」她把冷水壺放下,有些委屈地捱到床畔。
汪迎先無奈地嘆口氣。
「吻我。」
「……」她不信任地看著他。
「一下就好。」他半是誘哄,半是……唔,撒嬌。
元清綺咬一下嘴唇,先飛快瞄病房門一眼,確定不會有人闖進來。再回頭看看他,他整只左臂都纏著繃帶,一只腳打了石膏,目前只剩下一手一腳能活動,應該沒有什麼殺傷力。
她傾身在他唇角輕觸了一下。
「這叫吻?」男人不滿地道。
下一秒,她的唇就被熱熱的罩住,實地示範一下合格的「吻」應該是什麼模樣。
這男人即使傷到只剩下一根手指頭,也還是有辦法取得掌控權!
她怕踫疼了他的傷口,只好乖乖地任他又吻又摟,上下輕薄。一吻既罷,她芳頰嬌紅,眼神迷蒙,他差點就忍不住把她拖到病床上來。兩個人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那個」了……
「唔!」報應到了。肋骨的傷被牽動,他皺著眉按住傷口。
「你還好吧?」元清綺擔心地問。
她還是會擔心他的。汪迎先突然覺得整個心情好起來。
他緊緊將她按在懷里,嘆了口氣。
「等我。」
等他?等什麼呢?
元清綺溫順地伏在他懷里,頓了一頓,終究沒有問出口。
第六章
滴滴滴滴。
一只雪白縴手快速輸入電子鎖的安全密碼,輸入完畢,按下Enter鍵,鐵門輕輕地彈開。
外頭大馬路突然有幾騎年輕人呼嘯而過,縴巧的人影連忙停下來,又等了片刻,確定沒有其他動靜,才俏悄閃入門內。
豪宅內一片漆黑。
他還沒來吧?
電燈開關按下,繽紛絢麗的水日明燈乍然綻放光明。
已經有一陣子沒有人來過的豪宅,顯得有些冷清。
其實,元清綺也不知道這幾個月來是不是真的沒有人來。無論何時來到此處,冰箱里一定有新鮮的食物,家具也光可鑒人,她甚至很科幻地想︰平時這間大宅子無人的時候,是不是會有機器人自動跑出來打掃?
她把包包放在玄關旁的櫃子上。
雖然在這里出入一年多了,她一直不曾好好打量過這間房子。潛意識里,她一直覺得這個見證她失去初夜的地方是詭譎晦暗的——「招待所」這種名詞,听起來就像政商名流用來開邪惡派對的地方,她也不過就是那眾多娛樂中的一種而已。
今夜,她第一次以不帶顏色的眼光來參觀這間豪宅。
沒有什麼奇怪的旋轉燈,或是按個鈕就會出現的情趣用品,它就只是一間昂貴的房子而已。
豪宅分兩層,一樓是華麗的客廳、餐廳、視听室、廚房等公共空間,和一間客房;二樓有主臥室,書房,以及其他幾扇她從來沒有探險過的房門。
為什麼以前她會一直把這間房子看成恐怖的「艷窟」呢?
是心情吧!
在心理上,她一直抗拒著這里,就像抗拒著那個把她帶來這里的男人……
「抓到了。」
猛不期然,一雙手臂環在她腰上,她微一側頭,右邊耳垂立刻被暖熱地含住。
「不要這樣……」她縮起肩膀,臉頰又發燙了。
這男人有著蜥蜴般的復原力。旁人要休息三、五個月的傷勢,他竟然三周後就開始復建,一個半月已幾近痊愈。
這些日子以來,他依然極少和她聯系,她感覺自己仿佛走在迷霧里,隱隱約約霧的那一端有光芒,可是每當她以為篤定了,選蚌方向走下去,這陣叫「汪迎先」的迷霧又會飄過來,籠罩住她。
如果他還要她,為什麼過去四、五個月以來幾乎毫不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