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不能醒
五個字如五柄大錘,重重敲上她的心房。
成萸緊捂著胸口,痛叫出聲。
符揚愛她!符揚一直愛著她!他真真切切地、像剜心般疼痛地愛著她!這不是宣示,不是主張,不是佔地為王的勝利者姿態!
他一直以一個男人愛著一個女人的方式,在愛著她!
成萸再待不住了。
她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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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離開四十四樓公寓,符揚就陷入自厭的情緒。
當時只覺得無法再盯著她發白的臉,只好轉頭就走。上了樓來,開始把自己譙到臭頭。
也不過就一個女人不愛他而已,他耍什麼少爺脾氣?昧著良心說一堆重話將她轟得頭都抬不起來,他就比較痛快嗎?
心早就丟了,護著一個破碎的尊嚴干嘛?他女乃女乃的!
可是,符揚若是會在第一時間下樓道歉,他也就不是符揚了。
獨自關在工作室里,自厭自棄了大半個小時,一點工作情緒都無,他終于詛咒一聲,將雕刻刀用力扔開。
等一下下了樓,要用什麼態度面對她呢?成萸那女人臉最女敕,嘴巴又笨,剛才被他搶白了一頓,鐵定又像以前一樣沉著一張小臉不理她……
慢著,不理他還好,她不會真被他一說,包袱款款直接走人了吧?
符揚一驚,連忙邁開長腿跑下樓。
一打開門就看到玄關上的行李。
懊死!這女人真的打算跑!幸好他及時想到!
「成萸?成萸?」他俊顏緊繃,在家里各個角落找人。
廚房,不在。
她的房間,不在。
書房,不在。
客廳、浴室都不在。
可惡,行李還在就表示人還沒走,她跑哪兒去了?
「成萸!」他心里越來越慌,突然注意到自己房間門開著。
「成──」
房間里也沒人。
床上散著他的素描本,一只他去年遣懷而做的木雕被人從衣櫃里翻了出來,滾落在地毯中央。
符揚一呆。她看到了?
來不及因心事被揭穿而感到尷尬,他只想知道,成萸人在哪里?
匆匆跑出門外,另一間客房間慢慢打開。
「符揚,你這麼早就下來了?」他娘!
對了,他娘前幾天打電話說到波士頓看親戚,回台灣前會繞過來他這里住一晚。他怕成萸知道之後,會趕著離開以回避母親,所以沒有告訴她。
「成萸呢?她跑到哪里去了?」
「成萸?她不是在家里嗎?」符夫人一怔。
符揚心下煎急,無暇向母親解釋太多,大步跑出家門。
他房里的散亂隱隱讓他覺得不妙。成萸的個性絕對不是隨便把東西扔一地的人,更何況連行李都忘了拿。她會這樣離開,表示當時心情一定不平靜!
在趙紫綬的家里和店里都找不到她。
到了大衛的設計公司,她也不在。
回她的公寓,房東說人還沒搬回來。
接下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找哪里!他對于她這五年來的生活,所知如此之少,他該怎麼辦?
而,她看透了他的心事,反應卻是轉頭就跑,這又代表什麼呢?他該哭還是該笑?他茫立在紐約街頭,第一千次的懊悔自己沒能管住那張嘴!
對了,費歐娜,她或者到畫廊去找靈感也說不定。費歐娜是他的最後一個希望了!
符揚召來出租車,心急如焚地飛往目的地。
成萸仍然不見人影,倒是遇到一個他此刻絕對沒有心情應付的女人。
珍恩。
拖拖拉拉了兩個星期,她終于找不到任何理由滯延,明天就要搭飛機回倫敦了。姊姊這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甚至把她轉薦給另一位開藝廊的朋友,決心讓這任性的妹妹月兌離自己羽翼,實際到現實社會里磨一磨。
「符揚!」
「讓開,我沒空理妳!」
珍恩三番兩次的糾纏,他早就覺得不耐煩之至;此刻心煩氣躁,更是火氣比天高。
如若她和自己一樣是一往情深,痴心不悔,他對她或許還會有幾分物傷其類的感慨。珍恩卻分明不是!
她對符揚的糾纏,除了迷戀多年而不可得之外,更太原因是無法接受自己是被拒絕的那一個。
若說他們兩個人身上有任何共通點,那絕不是「痴心」,而是同樣驕縱任性。
「既然你完全不顧念我是你恩師的女兒,那我對你也不必心軟了。」珍恩硬堵在他身前,撂下狠話。「你很喜歡那個姓成的女人吧?如果我跑去跟她說,三個月前我還躺在你的床上,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
符揚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迷離性感地一笑。
珍恩心兒一怦。
符揚將她帶到牆角,伸臂撐在她頭兩側,低頭在她頸上深嗅了一下。那灼熱性感的氣息,讓珍恩小鹿亂撞,無法相信他突然軟化了。
「過去幾年我的女人很多,這壓根兒不是秘密。即使妳跑到她面前捏造什麼,我也不痛不癢。」符揚在她耳畔如情人般的黏蜜輕語,「倒是妳,珍恩,妳確定妳真的想陪我玩?」
她的心又是一跳,這回是往發緊的感覺跳。
符揚撐起臂,唇在她的唇兩公分之外,眼無限深意地盯住她。
「妳知道我認識的三教九流有多少,許多甚至是連紐約警察都惹不起的人物。我可以深夜到哈林區走一圈,離開的時候毫發無傷地帶著一掛朋友一起出來。」他的長指沿著她的臂溫柔往上移觸。
珍恩陡然打個寒顫。
「我有太多方法讓一個人失蹤而不會牽連到自己,妳真的要跟我玩這種游戲嗎?」他在她耳畔呢哺。
「你……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聲音顫抖,一股冷意從腳底往上沖。
「不要試煉我的耐性,珍恩。」他溫柔一笑。「妳知道我這個人沒有多少世俗的道德觀,要搞掉一個人對我不是太困難的事,即使妳是天皇老子都一樣。」
珍恩抖得猶如風中落葉一般。
「妳只要敢靠近她一步被我看見,即使妳只是問個路而已,我都會殺了妳。」他的語聲仍然如絲般輕柔。「我會把妳切碎到,連妳家人都無法認尸的地步,妳可以試試看這是不是一個空白的威脅。」
珍恩.葛倫相信,他不是在開玩笑。
第十二章
成萸只覺情思難遣,整顆心飄飄蕩蕩,最後,飄到了艾波門前。
艾波便是當初邀她一起來紐約的那位同學,可是兩人到了不久,艾波家里便出了些事,于是獨自回到明尼蘇達去。
成萸出現在許久未見的好友門前,接著便大病一場。
纏綿病榻間,迷迷糊糊作了許多夢。夢里的時間順序跳得有點紊亂,有時候她和符揚還在學校念書,那霸道的大男孩拉著她躲到美術教室去,要她念他的課本給他听。
有時候回到兒時,符揚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地上又踢又打,一下子拉她的衣服或故意抓破她的洋裝。等小成萸終于發脾氣了,哭著轉頭要大罵他,頑皮的符揚卻消失了,整個庭院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夢見最多的時候,竟然是他們結婚的那五年。她第一年的難以適應,她看到符揚如何陪伴她;當然她學會一些新的東西,他又是如何溫存地笑謔她。那五年,其實非常幸福,為什麼當時的她都沒有看見?她記得的,只有符揚惡的凶的姿態,卻忽略了他曾經對她如何多情……
然後一切消失了,變成一團灰澀迷蒙的霧,她失落在霧里,一下子是八歲,一下子十三歲,一下子十八歲,一下又是現在的自己。
她四處看不到人,在霧里越走越害怕,她揚聲想叫個人來陪伴自己,帶自己走出這陣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