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算看。」桃莎女士又低下頭。「他們寄來,妳再寄去,他們又寄來,臨時入境證約需要一個工作天,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大概五個工作天就行了。」
「五天?」她喊出來。
「工作天!」桃莎女士更正。「中間會遇到周末,所以加一加大概是七天。」
「七天!」她快昏倒了。「七天我都可以拿到正式護照了!」
「如果妳想申請正式的護照補發,那需要八個工作天,通訊時間加一加大約十天,甜心。」桃莎女士笑得更和善了。
「十天……」她閉著眼深呼吸一下。「我看我自己和關島的駐外辦事處聯絡一下好了,謝謝妳。」
「不客氣,親愛的。」
凌曼宇背起包包,把墨鏡戴上,走入白燦燦的陽光里。
佐羅尾隨上去之前,對這個當過他幼稚園老師的女士挑了挑眉,給她一個譴責的眼神。
桃莎把食指放在唇前,做個「噤聲」的手勢;確定外頭的東方佳人不會再轉進來之後,她悄悄把市中心的「重要機關位置圖」重新擺到櫃台上。
台灣駐塞里亞那辦事處的標志就在下條街角。
站在熱鬧的街頭,望著來來往往的觀光客,凌曼宇突然覺得茫然無依。
她的行程向來排得滿滿的,即使有空檔,她也很確切地知道接下來在何時需要做何事,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楚明白,任何突發狀況都能干練地加以解決︰可是,突然間,她一個人落單在異國,面對眼前長達七天的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空等待。
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經這樣茫然地佇立在異國街頭……
對了,那個時候好像是為找了鈴當,後來呢?後來她好像重新振作起來,找對了路,到安可仰的宿舍去把鈴當接回來了。
可是中間還發生過一些什麼事……
是什麼呢?
時間過去太久,她想不起來了。
一只溫暖的大掌搭在她肩上,凌曼宇回頭。
一雙灰眸對上她的怔忡。
某樣東西在腦子里呼之欲出,可是它就是不肯跳出來。
「看妳像只落水的小老鼠似的,真讓人不習慣。」笑謔的口氣和眼底的溫柔完全不相稱。
她立刻回過神來,白他一眼。「什麼落水老鼠?我是在想接下來要聯絡誰!我在台北還有堆得跟艾佛勒斯峰一樣高的工作。」
很好,果然又恢復精俐的神氣。佐羅輕笑。
「走吧!反正妳是在這里困定了,我帶妳四處晃晃。」
「我哪還有心情晃,我得先聯絡關島的辦事處。」車鑰匙在他身上,她不得不邁著腿追在他身後。
「妳現在打電話也沒用。」大熊背影停也不停。
「為什麼?」
「今天關島的機關行號放假。」
「什麼?」她大驚。
「關島發現日。」他邁開大步繼續往街尾走。
「什麼是關島發現日?」她連忙再追上去。
「國定假日,在每年三月的第三個星期一放假。」事實上,是第一個星期一,上帝饒恕。
「不可能……」她申吟一聲。「噢!老天,我真不敢相信!我開始懷疑有個巨大的陰謀正在運轉,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回不了家。」
「妳想太多了。」身前那副寬背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
「我敢發誓,我和貴國絕對犯沖!這趟塞里亞那之旅是我這輩子最不順利的時候。」她咬牙道。
「我倒不這麼認為。」
「為什麼?」
他停在一個冰品小販前面,笑著向對方打個招呼︰「嗨,布魯先生。」然後掏出一張紙鈔,換回兩個五十公分高的超級巨無霸冰淇淋,其中一支塞進她手中。
「這不是妳一直在期待的事嗎?」他一口就咬掉一大半。
「什麼意思?」凌曼宇跟他一起停在路邊等紅綠燈,開始研究哪個角度方便下口,同時讓自己吃得很優雅。
如果橫著吃會斷掉,如果拿低低的從尖端開始吃又很丑--下一秒鐘,她的冰淇淋被搶走,另一個被兩大口咬剩半截的適中size塞進她手中。
「走吧。」綠燈了。他照樣咬著冰淇淋,怡然自得地往下走。
凌曼宇足足瞪著手中的冰淇淋五秒鐘。
好歹她的那支她也稍微舌忝了一口,他們並沒有熟到可以互換冰淇淋吃的程度……
佐羅見她沒跟上來,不耐煩地回頭對她勾勾手。
或許塞國的風俗民情習慣如此,也罷。她一咬牙,如果他能夠非常自然的吃掉陌生人手上的冰淇淋,她也可以假裝沒事人的享用他請的冰淇淋。
而且,這個高度的冰淇淋真的比較容易吃。
而且,還真的滿好吃的。
她盡量不去想這上面沾了他DNA的事實。
「為何你剛才說,現在的情況是我自己期望的事?」凌曼宇三兩步跟上去。
「妳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來到吉普車旁,他繞到右側替她打開車門。「『就此一次,讓我做一些我真正想做的事』,現在妳有時間做一點妳自己想做的事了。」
凌曼宇愣住了。
他听到了她在樹林里說的話?從她說完這段話,到他們兩個人相遇,中間隔了一段時間,表示他跟在她後面一陣子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上車。」他向車子點了點頭。
「可是,我不曉得我可以做什麼事……這段空余的時間並不在我預期的範圍內。」凌曼宇緩緩走到車門旁,眼底略過別扭和茫然。
「妳習慣把生命中的每一分鐘都安排得好好的?」他把吃剩的冰淇淋筒往路旁的垃圾簍一丟。
「干我們這一行的人,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凌曼宇對他批判的口氣皺眉頭。
「那恭喜妳,妳現在有七天的時間可以浪費。」佐羅把她手中的冰淇淋拿過來,咬了兩口後,沒吃完的部分一起丟掉。
「嘿!我還要吃。」她抗議。
佐羅灰眸里的惡作劇光彩大盛。
腦中的警鈴乍響,還來不及把警鈴響的原因實質化,他輕笑一聲,她的唇隨即被封住。
「啊……」她下意識想退,等在腦後的大掌霎時承住,往前施壓。
他的舌趁著這聲輕呼竄入。
一種甜甜的香草味侵入她齒間,甜味過去,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強烈的男性氣息,濕潤灼熱。他的胡子比想象中細致,拂在她的人中及唇上,有些癢癢的。他的唇也很柔軟,帶點海風的咸味……
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起,路過的觀光客們拍手喝彩,對他豎起大拇指表示鼓勵。
佐羅咧唇一笑,揮手致意。
「噢!」唐突的男主角馬上被踹了。
旁邊的喝彩變成大笑。
「野蠻人!」又羞又窘的凌曼宇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是妳自己說要吃冰淇淋的。」他無辜地聳個肩,繞過自己那一側滑入駕駛座。
吉普車駛過一排小販前方時,好些個叔叔伯伯笑得跟自己親到美人兒一樣。
「好小子,收獲不錯哪!」
老天,難道全世界剛才都在盯著他們?她忍不住朝那些同黨同派的臭男人怒視。
「幼稚!」
「不過就是個吻,妳的反應會不會太激烈了?」他竟然還激她。
「人家又沒有說要讓你吻,真是失禮。」秀容仍然熱辣辣的,凌曼宇強迫自己忽略。她是個成熟的三字頭都會女性,一個無聊的小吻不會讓她失去鎮靜!
「就是偷來的才有成就感。」
「哪個正常男人會在一個熱死人的下午,跟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大半路,還偷听她說話?沒事還在大街上抓住了人家亂親?」她越想越可疑。「之前我一直感覺有人在盯著我,不會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