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震撼的,是它手上提著一只--斷了頸子的死羊!
凌曼宇的手緊緊按著喉嚨,彷佛下一秒鐘,揪在它巨掌中的斷脖子會變成她的。
她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喘,猛然往後爬去。
「站住!」平地里一聲大喝,比天上的雷更響。
她陡然發現自己雙腳騰空了!
這個原始人竟然只憑一只手,便將她從衣領的地方提起來。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她尖喊一聲。
嘶的一聲,名牌襯衫從他拎起她的地方裂開來。
「啊--」她狼狽不堪地跌回地上,緊緊抱著被撕裂的衣襟,大喝︰「你想做什麼?」
原始生物看看手中的破衣領,再瞧瞧跌落在腳邊的女人,眸中閃過一絲類似歉意的眼光,但是消失得太快,凌曼宇決定說服自己是她看錯了。
又是兩三聲像雷鳴似的咕噥,原始生物悶哼一聲,竟然用腳尖把她勾起來。「走!」
凌曼宇連忙跳起身,驚疑不定地望著他。
「還不走?」原始生物不耐地擺擺大手。
情勢比人強,她只好慢慢地往前走,頸後每根寒毛都感受到他駭人的存在感。
他想把她趕到哪里去?
默默走了十幾分鐘,身後間歇性的出現嘀咕聲,凌曼宇忍著不敢回頭。只要她沒看見他的五官,或許他不會想要殺她滅口……
「喂。」一記大腳丫從後面踢她一下。
「哎呀!」她火速回過身。
濃毛底下的眸子又閃了一閃--這次她非常肯定,這只大熊正在強忍著不笑出來。
「你究竟想帶我到哪里去?」她咬牙切齒地以眼神凌遲他。
原始人不睬她,朝右邊兩棵樹的中間點了下下巴。
她的眼神不太肯定自己想走到那個方向去,冷不防眼角余光瞄到,大熊又緩緩抬起熊腿--
「走就走,不準再亂踢!」她驚喝一聲,連忙閃往他指定的方向。
身後傳來一陣滿意的咕噥。
可能是氣過了頭,也怕過了頭,腦袋反而陷入真空狀態。凌曼宇機械性地往前移動,低身彎過兩根突出的枝啞--
眼前豁然開朗。
她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離開樹林了……」一條柏油路橫貫于眼前。
接著發現,雨也停了。
她仰起頭,燦爛的烈陽從雲層里跑出來。剛才的暴雨和狂風,彷佛像夢中發生的一般。
回身望去,林蔭寂寂。身後哪有什麼大熊,哪有什麼駭人的折頸綿羊呢?
「這是真實的吧?」她喃喃道。
突然有一種超現實的感覺。會不會她現在走回旅館,突然發現人間已經過了千年?
算了,已經嚇得沒有力氣再找那勞什子的市政府大廳了。
順著來時路,她幽魂似的飄回旅館里。
「啊,凌姊,妳回來了?外景證有沒有……凌姊,妳怎麼了?」
「是不是發生什麼狀況?看妳衣服都破了。」
「我們等了好久,妳剛才迷路了嗎?」
旗下的年輕美眉們圍過來嘰嘰喳喳。
她面無表情地把爛草帽塞進米亞手上,慢慢走回二樓的套房,癱平在床上。
餅去七個月以來,她飛遍泰國、日本、韓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尼,而且每個國家去不只兩次,停留最短的地方反而是台灣。
她已經超過兩個月沒能好好跟女兒說幾句話,快認不出來自己的門牌號碼,也煩透了每天睜開眼楮就是想著如何讓廠商開心,讓模特兒們快樂,讓全世界覺得天下太平,然後把自己累得跟狗一樣。
她受夠了每天臨睡前只能瞪著自己的相機裝備發呆,然後允諾明天一定要找個時間把它拿出來,結果一再的食言。
這是她的極限!她不干了!
等她一覺睡起來,她會打電話回台灣叫另一個負責人過來接手,然後在第一時間把自己的股份全部賣掉。
她,不干了!
「真是太過分了,現在才說不行!」
「還有那個導游也真是的!」
「偏偏他們態度又很好。」
「對對對,他們一臉抱歉的樣子,害我們有氣都不好意思發。」
「可是抱歉又不能解決問題。」
又是一陣嘰嘰喳喳聲把凌曼宇從小憩中吵醒。
看一眼床邊的鬧鐘,下午四點半,她才躺下來睡了一個多小時。
「凌姊,妳醒了?」好幾張亮麗的面孔圍在她床邊,眼巴巴地搶著說話。
「好了,一個一個來,發生了什麼事?」她頭痛欲裂地從床上坐起來。「妳們全擠在同一時間說話,我怎麼听得懂?」
「我來我來……」
「就是那個……」
「我來說啦!」
一群女生的嘰嘰呱呱讓她大概明白了問題所在。簡而言之,就是他們以為申請通過的外景許可證出現變卦!
凌曼宇嘆了口氣,先清場。
「統統出去,十五分鐘之後在一樓大廳集合,有什麼問題等我下去之後再說。」
美人兒嘰哩呱哩地離開。
盥洗過後,她感覺自己比較像個人了。
疲累感一旦褪去,解決問題的精神再度回到水眸中。
「干完這一單就走人!」她對著鏡中的嬌顏允諾。
鏡中人回她一個篤定的眼神。
下得樓來,一堆人已經在旅館中央亂成一團。
「到底是怎麼回事?」
強哥馬上擠過來說話︰「明明在成行之前就告訴我們,外景許可證已經申請到了,結果今天才改口說是『有條件』的出外景。」
「因為有些地方市政府也管不到呀。」本地導游看起來也一臉為難。
兩人纏夾不清了半天,原來官方的外景許可證只能在市中心的街道拍攝。
「開玩笑!泳裝美女站在大馬路邊拍寫真集,你見過這種泳裝特輯嗎?還跟我們說,模特兒衣著不能太暴露,因為市中心有很多觀光客和小孩,這是運動畫刊的亞洲特輯耶!你知道我們當初是打敗多少競爭對手才搶到這個案子嗎?」
「為什麼我們不能到離島或是海灘去拍?」凌曼宇問導游。「旅館側面就是海灘,我們也不需要走太遠,只要借那個地方出兩天機就可以了。」
導游搔搔腦袋。「除了市中心以外,西南島區大部分都是私人土地,市政府也不能替業主同意借地方給你們啊。」
「那我們去你昨天提到的那座離島好了,叫『奇異島』是吧?就是專門養羊的那座島。我們去借幾只羊來,拍一些有塞國地方風味的照片也行。」她提議道。
「那里也是私人產業。」導游咧著憨憨的笑。
「不然你自己說還有哪些海灘是屬于公家土地好了,我們就去找那些地方拍!」強哥惱火道。
「真不巧,官方土地只限于各島的市中心,至于風景區和離島都是私人土地。」導游莫名其妙笑得很快樂。「我國的有錢人比政府富有好幾倍說!不過他們大部分都很守法,才不像美國歐洲那些富豪,成天盡想著要避稅,像西南島區的這位……」
「停!」凌曼宇抬起一只食指,她對于塞里亞那的繳稅措施完全不感興趣。「不如我們自己私下去找這位地主斡旋,這樣總可以吧?外面那塊海灘是屬于哪一家公司的?」
「這個……可能有點困難。」
「為什麼?」凌曼宇緊盯著他。
「現在是三月。」他彷佛期待說完這一句話,他們就會懂似的。
「所以呢?」凌曼宇當然知道現在是三月,所以他們才跑來常年如夏的熱帶島國拍七月要發行的夏季特刊!
「你們想拍的這些產業統統屬于夏克勞德家族所有。」導游耐心地再加一句。
「那就帶我們去找這位夏克勞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