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腦子里有一堆問號。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梁千絮鼓漲著臉頰,這回是給急紅的。
安可仰決定幫她解圍。
「香雲的哥哥是我的大學死黨,大二那年得了白血病餅世了。他們家有個酗酒的老頭子挺不象話的。香俊臨走前,我答應過他,將來一定幫忙照顧他妹妹。後來我出國念書,忙于自己的事,差點忘掉了這件事。」其實中間還有一些不堪的事,大底不外乎家暴之類情節,但這些都是香雲的私事。「總之,香雲後來找到我,提醒我當年對她哥哥的承諾。我研判了一下情況,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和她結婚,名正言順地接過來照顧。等她強壯到足以自立,就不干我的事了。」
又是承諾。
她開始明白凌曼宇為何會告訴她那一席騎士的話。
安可仰不輕易承諾,然而,當他承諾了,他必然信守,即便是千里迢迢,亦會回來應許,一如千古以來的騎士精神。
「其實你可以不必告訴我這麼多的。」她知道自己沒有過問的立場。
「是嗎?」安可仰似笑非笑。「那麼,敢問姑娘今日何以大駕光臨?」
早上那種亂紛紛的情緒驀地回到梁千絮心頭。
頂天立地的男子總少不了桃花。她想起許多曾出現在他身畔的女人,還不包括那些她沒見過的。她要不要變成眾多桃花里的一朵?
怕只怕,即使她願意,她也構不上桃花的資格,只是一片不起眼的綠葉。
淚水毫無預警地墜下,她嚇了一跳,又羞又惱地抹掉。
她最近的情緒比孕婦更不穩定。更讓她羞愧的是,她突然在意起許多表象與膚淺的事物。可是,在他面前,她不得不介意。
她越來越討厭讓他看見自己不夠美好的地方。
安可仰的笑容在瞧見她的淚後消失。
他輕嘆一聲,將她攬進懷里,垂首吻合。
其實,是動心了吧!
動心的過程極緩慢,說不出來是從哪一點哪一滴開始,或許是她一開始那些奇奇怪怪的「化名」,或許是她站在台北街頭那種孤獨的眼神,或許是她越見鮮活的笑容,與定期冒出來訓話的老教官個性。
她像個小女孩般,在愛情面前全然無助。說不清自己的情緒,甚至連自己的淚水都難解。
他第一次遇到如此真純與不設防的女人,于是,在萬分詫異中,一個不慎,也陷入泥淖。
這一念之間,將為生命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為此他裹足不前,甚至蓄意忽視。
然而,終究動心了。
他看著一枝孤挺的蘆葦,受到春風眷顧,綻成如花一般的繽紛。
門戶大開的此刻,他們在入口處徘徊。未來不知是喜或悲,得自己去闖一回才知道。
他輾轉吸吮,感覺倔強的骨架在懷中融解、浸化。
她雖然嬌小,卻不是那種瘦骨嶙峋的干扁,嬌軀抱起來有點肉,棉棉軟軟的,很舒服。她的肩頸交接處有一種體香,淡淡的,很女性,猶如費洛蒙般令人動情。
他以唇帶眼,巡視她的領土,並在沿途烙下自己的印記。
他的唇溜回她的唇,手鑽進她的衣底,酥胸與粗糙的繭相遇時,她眨了眨眼,突然回過神。
「你怎麼可以又偷親我!」她用力捂著自己的唇,秀容赤若燒融的鐵。
「怎樣?不行?」氣死人的理直氣壯。
「你……」她為之氣結。其實應該甩他一巴掌的,可這樣做太矯情了,她明明沒有抗拒。
「來吧!」安可仰突然將她壓平在床上。
「做什麼?」她升起滿心警覺。
「愛做的事。」他去扯她的T恤。
「我……我才不要!」梁千絮面紅耳赤,飛快躲到他抓不到的範圍。
「為什麼不要?」他一只手撐起腦袋,像阿拉伯後宮正在點牌臨幸的君王。
這是什麼鬼問題?她今天又不是來跟他……的。話說回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來做什麼。
「我不管你,我要走了。」她憤懣地轉頭離去。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那待會兒陪我去一個地方。」他矯健地躍下床拖住她。
「去哪里?」她呆怔地被他牽回床沿坐著。
安可仰伸了下懶腰,古銅色的肌肉盡情讓晨光眷戀,她絕絕對對臉紅了,也絕絕對對下認為自己有必要假清高的把頭轉開。
她喜歡看他。一直都喜歡。
「等一下妳就知道了。」他消失在浴室里。
梁千絮的腦袋暈暈的,彷佛剛坐了兩天的雲霄飛車。他們之間有一些感覺在剛才的幾分鐘之內發生了,她卻說不出來那是什麼。
她只知道,她的心跳變得異常快速,而肩膀上的沉重感,正在一點一滴消失。
浴室里傳來男性的哼歌,與嘩啦啦的水流聲。
「啊!」
「什麼?」安可仰歪著身子采出來看她。
「你剛才吻我的時候沒刷牙!」她捂著唇大叫。
「……」
「惡心死了,早上起床嘴巴里的病菌是最多的,你家有沒有新牙刷?我也重刷一遍。」
天下芳草何其多,到頭來,他卻為了最不浪漫的那一株動心。
真是報應!
第十章
結果安可仰帶她到他父親的事務所。
「安然法律事務所」由父傳子,直至安可仰的父親已經來到第三代。在最近這一代的兒子身上,顯然他對極限運動的愛好超過對法律與正義的追尋,安老先生的二層傷」可想而知。
事務所位于敦化南路的超精華地段,佔據本棟商業大樓的第一樓整層,光是入口的會客區便奢侈地規畫了十坪,精致的核桃木壁飾與昂貴的畫作包裝出精英氛圍。
接待櫃台的小姐雖然掛著親切的笑意,那身完美的衣飾與彩妝卻讓人肅然起敬。總而言之,這絕對是一個「窮人不友善」的租界區。
梁千絮對于金錢與特權沒有意見,只是對這種地帶敬而遠之。倘若她喜歡攪渾水,當初就會留在醫院系統里,與各大派系廝殺爭斗,一路爬上主任醫師或更高的地位,享受名醫待遇了。
清泉村的山光水色流露她的腦海問,啊,才離開幾日,她已經開始想念它了……
「早。」安可仰一手搭在接待台上,隨意地打聲招呼。「我老頭進來了嗎?」
「安律師早,安律師已經進來了,安律師現在要見他的話,可以直接進安律師的辦公室。」接待小姐綻出甜美的笑花。
安可仰頓一頓,回頭說︰「我听懂她的意思了,妳呢?」
「我也听懂了。」梁千絮莊重地頷首。
接待小姐緋紅了臉。「我是說,安先生早,您的父親已經進來了。如果您要見他,可以直接進他的辦公室。」
「這樣好多了,這麼多同姓的人待在同一間公司里,實在很煩對不對?」安可仰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我在會客室里等他,麻煩請他過來一下。」
「什麼事?」冷峻的沉音從他們左側方的走道響起。
一見到事務所老板--安然,梁千絮不自覺地綻出一絲笑意。
當然不是因為安然長得「好笑」,事實上,他絕對不是一個讓人望之而生趣意的男人。安然的神情比安可仰更見威嚇,站在法庭上說話時,連對方律師都會不由自主地降低聲量。
他約莫六十出頭,發絲已花白了一半,眉梢眼角劃滿嚴厲的線條。一身昂貴的西裝襯出他未見佝僂的身形,和安可仰站在一起時,風采毫不遜于兒子。
她笑,是因為他們父子倆模樣廝像,她毫無困難地看見三十年後的安可仰。父、子和孫女三代都擁有一模一樣的鼻梁,果然鈴當讓人欣羨的容顏其來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