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頰上癢癢的感覺仍然存在。她眼角余光瞄看,是什麼東西這麼毛扎扎的?
一只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巨型蜘蛛,停在她的玉頰旁一公分處,兩只前腳正在觸探她的臉。
「啊——」她尖叫,沒命地沖出樹洞外。
晶晶!听見尖叫聲的那一刻,另一方的關城幾乎心跳停止。
「啊——啊——啊——」原來她的腿上還有一只超過二十公分長的巨大蜈蚣正努力往上爬。
她不敢用手去撥它,只能不斷尖叫跳躍,把它甩到泥土地上。
「嘿——」她的頭頂上突然發出大叫。
她一看,有個黑矮瘦小的人站在隔壁那株樹上監看,猛不期然見她沖出來,兩個人都嚇對方一跳。
「東迷!東迷!(這里!這里!)」那個矮瘦男人指著她大叫。
然後,舉起槍瞄準她,食指扣下扳機。
巫晶媚完全來不及想,大腦反射區掌管了一切。
她只知道自己閉上眼楮,舉起手中的機槍,對住他的方向。
砰砰砰砰砰砰——震耳欲聾的槍聲似乎響了永恆那麼長。
強勁的後坐力讓她連退了好幾步。她死命按住扳機,停也不停,直到一輪子彈全射光,槍膛喀喀喀地空響。
當她再張開眼時,世界仿佛變成慢動作。樹上的男人一點一滴,一分一寸,慢慢、慢慢,「飄」落地面。
砰,通。連他墜地的聲音,也有如隔著一層布,听起來悶頓低沉。
她茫然呆立在空地中央,望著那滿身是血的男人。
她,殺人了。
「晶晶!」一副熾熱的胸膛突然出現,將她緊緊按進懷里。
她手一軟,槍枝掉落,全身無法自主地開始顫抖。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沒事了!別怕,乖。我在這里!」關城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抱住她,如此才能說服自己她安然無恙。
「我……我殺死他……」她嚇得魂不附體。
周圍的槍火不再響起,森林回復原來的蟲鳥喧雜,異獸嘶叫。
幾個輕巧的腳步聲圍攏過來,她只是緊緊埋在丈夫懷里,無法克制地哭泣。
「晶晶,看著我!痹!」關城拍拍她的臉頰,強迫她抬頭。
「我……我殺……我殺人了!」她放聲大哭。
「沒事的,他還活著,妳沒有殺人!」關城捧起她的臉。「听見我的話了嗎?他還活著,沒有死!」
她的淚水梗住。「可……可是他……全身都是血……」
「妳射歪了,全打到旁邊那棵樹上,他是自己跌下樹來,摔暈了。看到了嗎?他的腳還在動!他只是昏過去而已。」關城讓她快速瞟了一眼,就轉回來。
她藏回丈夫胸前,隱隱約約真的看到那個人的右腳一抖一抖地抽搐……
「他……他真的還活著?」她哽咽地問。
「真的,別怕。」關城放開她。「妳過去阿湯那里,這個人讓我處理。」
阿湯和老尚不知何時已經杵在他們身後,笑著向她招呼。她全身發軟地走過去。
砰!砰!身後兩聲槍響,她整個人彈起來。
「大德呢?」關城已然粘回她背後。
阿湯聳聳肩。
「在這里。」矮樹叢窸窣作響,不一會兒,一個彪形大漢鑽出來。
大德的肩上扛著一個昏迷的男人。
「衛!」
「逢衛!」
「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所有人全部圍攏。
大德將男人放在樹蔭下。這人看起來已經氣若游絲,衣服破破爛爛的,每一處撕開的部分都沾上了血跡,似乎受到很嚴重的刑求,一張臉也腫成五顏六色的,連原來的長相都看不出來。
但是關城迅速檢查過一遍之後,明顯地放心下來。
「都是皮肉傷,不礙事。」他轉頭交代大德。「你和晶晶先把人帶回村子里,芮德會替他安排醫療事宜。我和阿湯、老尚再潛回毒蟲的巢里看看,那兩個美國特務應該還在里面。」
「可是……」巫晶媚連忙叫道。
「晶晶,听話!」他強硬命令,完全不容人拒絕。
她露出委屈的神色。
必城輕嘆一聲,模模她的臉頰。「妳想看的東西都看見了,如果硬要跟上來,不是別人殺妳,就是妳殺別人,妳真的受得了嗎?」
她立刻想起橫尸在不遠處的那個瘦小男人……
「我回去就是了。」她低聲說。
必城松了口氣。
「大德粗手粗腳的,什麼事都做不好。回去幫我們好好照顧衛,好嗎?」
「嗯。」她柔順地允諾。
必城向大個子點點頭,大德以著令人難以置信的輕巧動作抱起逢衛。
「跟我來。」他向嫂夫人示意。
巫晶媚再回頭看丈夫一眼,見到他安撫的微笑之後,才死心地跟著鑽入樹叢里。
「噯噯噯!這年頭當人家老公果真不容易呀!」俏人兒一離開視線,阿湯馬上說起風涼話來。
「可不是嗎?死透了的人還得再殺一次。」老尚隨之而起。
「人家疼老婆嘛!只能怪這位仁兄命不好。」
「嘖嘖嘖,全身被打成蜂窩了,死得真慘。」老尚同情地望著樹下那只倒楣鬼。
「閉嘴。」關城狼狽地瞪他們一眼。
罷才是誰還吵到要離婚的?兩人撇撇嘴。本來皇後要二度踢掉國王,現下看來,國王又得到一個機會翻身。
真是太假了,這對夫妻!???
情況著實透著詭異。
綁走逢衛一行人的毒梟,有個渾號叫「牙王」,他的大本營位在泰北邊境,負責加工從寮緬一代種植出來的大麻及鴉片,再轉運到泰國其他據點。
牙王雄踞一方已久,勢力雄厚。關城一行人原先就不打算硬踫硬,只想趁黑潛入對方陣營,將人質營救出來。
白天這一趟,原本只是探探路線,順便敷衍一下晶晶——好吧,他是壞人!——晚上他們才打算迷昏她,另行出動。
他們沒料到的是,竟然白天就在叢林里遇到毒梟的手下。而且這些手下的行動毫無組織,猶如散兵一樣四處亂竄。
老尚趁亂模到他們大本營外,就在門口的一個崗哨找到逢衛,于是喚來大德負責做粗工,把衛救出來。
現在,衛已經撤救出去,他們三個人潛伏在大本營外的密林中,拿望遠鏡觀看。
一片廢墟。
「這是怎麼回事?」阿湯喃喃道。「有人先掃了牙王的地盤。」
「進去看看。」關城決定。
三人小心翼翼潛進。
山寨里處處是爆炸過後的殘骸,屋舍焦黑,斷垣殘壁,牙王的手下橫尸滿地。
幾千呎的地盤內,竟然沒有一個活口。
老尚走到一處被炸毀的崗哨前,拾起炸彈的殘余物。
「土制炸彈,c3型雷管,定時器非常陽春,應該是本地貨。」他檢查完之後扔給關城。「看那些尸體的狀況,爆炸的發生起碼有一、兩天了。」
「c3,星型分布,設暗軌……這是美國人的慣用手法!」關城沉吟半晌。
「這個鬼地方是被美國人搞得天翻地覆的?那兩個干特務的如果這麼厲害,就不會落到美國政府特地找人救他們出去的地步。」老尚的眉越皺越深。
三個人一路行去,漸漸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沒有太多掙扎的跡象。」關城靜靜道。
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死在房子里,有人甚至被炸死在床上。也就是說,爆炸發生之前,多數人都睡得不省人事。
來到主屋前,這棟兩層樓的建築物最為慘烈,第二層全炸飛了,一樓也只剩下三分之二的牆面還站著。
「除非所有炸彈在同一時間引爆,否則其他人應該會被驚動才對。」阿湯沉吟半晌。
但是讓各個區域的炸彈一起引爆,需要經過精密的計算,以及人力!又是誰能半夜攻牙王個措手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