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何一定要長大?
她回到房里,抱著陪伴多年的米老鼠,用棉被把自己纏成一個蛹。
懊讓王劬知道,她的心情嗎?
她煩躁的扯著衣角,驀地想起,身上這件T恤還是王劬的。他升上大學之後,不打球了,于是高中的手球隊衣就送她當睡衣。
她撩起衣角,臉埋進去。
偷穿你的T恤,體會你的體會,讓你的、心跳,在我的心里面。
還是覺得有點害羞耶,先不要讓王劬知道好了。她糗糗的想。
但,自己想想,總可以吧?
生平第一次,她放下矜持,深深去品味,那種心怡一個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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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劬握著方向盤,小心翼翼觀察小路的神色。她下飛機是半個鐘頭前的事,目前他們正駛向他位于法拉盛的寓所。
她乍看之下很正常,也不正常。正常的是,她仍然像以前一樣,張望車窗外的風景,看見什麼都好奇,不正常的是,車內少了她咭咯清脆的聲音,向他報告各親朋好友的近況,或掏出她畫給他的小圖獻寶。
一個月前的某個清晨,她莫名其妙撥了通電話來,臭罵他一頓,而事後他追問過她生氣的原因,她卻支支吾吾的,有時甚至一提到就聲音冷下來,隨口說聲「我還有事」便掛電話,害他一直模不著頭緒,又不敢再追問。
她當時罵他大騙子,又說什麼欲求不滿,再也不相信他,听起來就像女人被始亂終棄的罵詞兒,他可沒印象自己「亂」過她。
「你干嘛一直偷瞄我?」小路終于將視線收日來,落在他身上。
听起來沒什麼火藥味,王劬稍微放心一點。
「不告訴你。」
「為什麼?」
「說了你一定會生氣。」
「是關于哪方面的事?」
「先答應你不會生氣,我才說。」
「我還沒听見,怎知道自己會不會生氣。」她不上當。
「好吧,那算了。」他聳聳肩,專心開車。
只忍了五分鐘,小路便開始坐立不安。「喂,快說啦!」
貓和女人的共同弱點,就是好奇心。他微笑。
「答應不生氣?」
小路想了想,一抹狡黠的神色蹦進眸底,但他在開車,沒看見。
「這樣好了,我用一句話跟你換。如果你同意听見那句話後,不會太激動,我就答應你不生氣。」
王劬很難想象小路會說什麼話讓他太激動的。
「好。」他點點頭先說。「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我只是在好奇,你上個月為何忽然打電話來罵人,跟個潑婦一樣……喂,你答應不生氣的。」
小路瞪圓了眼楮,氣得牙癢癢。「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會做人身攻擊!」
不行,不能上他當。她深呼吸一下,拚命告訴自己冷靜。
「喂,看在青梅竹馬一場,幫我解惑吧,我已被這秘密折磨一個月了。
你那天究竟在惱什麼?」王劬方向盤一打,下了交流道,懶洋洋的問。
小路遲疑了一下,才不情不願的開口,「因為你是一個不誠實的人。」
這個指控可嚴重了。
「你是指哪一樁?」
喔!會這樣問就表示他不誠實的事還不只一樁呢!小路的心火又竄起來。
「泰瑞莎那樁!」她的嗓門稍微大了。「你那時候還說謊,說什麼你們只是普通朋友,其實你們根本就……就……」
她的俏臉微紅,說不出那些字眼來。
被她發現了!王劬苦笑。
「我和她只發生過一次而已,純粹是個意外。」他耐心解釋。「那年,幾個朋友到我的住處過聖誕節,大家哄著鬧著,我和泰瑞莎又喝得太醉,才擦搶走火,之後便不曾再發生過了。」
又是意外!婉兒說她是意外,王劬也說他是意外,全世界的人都說他們是意外,那她待會兒也要給他一個大意外。
「才怪,我問過沈楚天,『酒後亂性』只是借口,『借酒裝瘋』才是真,一個男人若喝得太醉,才……才……起不來呢,」她羞窘的惱瞠他。
又是那票叔叔伯伯在後面攪局,王劬心里暗咒。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記恨兩年也夠了吧,」他選擇息事寧人。
小路又咕嚕幾聲,但不再說什麼。
兩個人好象都沒有想到,其實她沒有什麼立場去質問他的感情生活,就好象他也沒有必要急著向她解釋一樣。
「換你了,你想說的那句話是什麼?」目的地到了,王劬把車子轉進車庫里,引擎熄火。
「我們進門再說好不好?」小路全身像長了蟲似的,左蠕右動,非常非常的不自在。
「不要,我喜歡坐在車子里講話。」王劬好整以暇的盤起手臂微笑。
他是說真的,車廂里漫著一陣淡爽的清香,來自于她的發絲和氣息。他總是在睽違良久後,乍聞到這股清甜,才發現自己的思念遠比心頭所以為的,更強更深。
小路局促了半天,看他一副不打算走人的樣子,只好鼓起勇氣,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我……」
王劬愣住。
他,沒听錯吧?
「你……再說一次。」他呆呆的看著小路,眼神充滿錯愕。
小路深呼吸一下,臉色微微發紅,不敢直視他的眼,又湊近他耳邊輕聲說了第二次,「我……」
他沒听錯!王劬終于肯定了。
「你是認真的嗎?」他的心髒開始狂跳,緊盯住小路羞澀的眼神,不讓她轉開。
小路的頰上雖然已紅雲滿布,仍勇敢的迎上他,輕輕點頭。
一陣頭重腳輕的感覺攫住王劬,他只覺得猶如泡了三個小時的溫泉,全身虛軟得像棉花,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路,你可以再說一次嗎?最後一次就好。」他溫柔的要求。
哎喲,同樣一句話要說幾次?小路克服心理障礙,既清脆又清晰的說︰「我、也、要、找、一、夜、情!」
砰!王劬已經出了車外,用力掉上門了。小路看著他大踏步繞過車頭,心頭警鈴聲大做。
他猛然拉開她這一側的車門,一把將她抱出來,揪在空中狠狠搖了她三十秒。
「你他媽的腦袋里究竟在想什麼?」獅王狂暴的怒吼。
「你……你不守信用……答應不激動……」小路被他搖得金星亂轉,只差沒吐出來。
「不激動?,你剛才告訴我,你特地飛來美國找一夜,還教我別激動?」王劬狠狠又搖她三五下,眼楮都紅了。
「放我下來!」小路用力掙開他,用力深呼吸好幾下,以免自己真的吐了。「你和婉兒都有過一夜,也都是在國外發生的,為什麼我不能有?」
她居然不思反省,還端出一副很講道理的模樣!婉兒婉兒婉兒,從小到大就是婉兒,婉兒做了什麼她都要跟著學。
王劬火大得又探身來抓她,她趕快閃到車子後。
「你以為你還是女高中生,同學流行什麼你就跟著學什麼?我決定了,這次你不準回台灣,等我處理好這里的公事,明年再一起回去,而且,從現在開始,永遠不準單獨跟婉兒見面!」
「你憑什麼?」小路固執的反問。
她不見得真的要和人家發生什麼事,只是想體驗那種在酒吧認識一個陌生人,和人家交談,甚至調情的感覺,這是許多和她同齡的年輕女人都曾經歷過的事。
天知道她真是被困得夠久了。生命中的前十三年,她只能悶在家里,困守在與生俱來的詛咒中;待好不容易從這道枷鎖釋放出來,她卻又像一只不夠強壯的雛鳥,任何事都想嘗試,事到臨頭又總是畏怯的縮回腳步。
好不容易,在生命中的第二十四年,她鼓起勇氣,想大步踏出去望一下這個世界。